第68章(1 / 1)

可想而知。

朗桢斟酌片刻,对她讲:“遂晚,你提出的不是一件小事,罗浮他知道吗?还?是说,这尚且是你个人的意思。”

遂晚默了有间,承认说:“是我个人的想法,尚未与罗浮商议,他压力太大,我想帮手,但未有确切的解决措施之前?暂时不想惊扰他,所以冒昧先来问?过你。”

朗桢摆手道,“我并非介意你先来找我,我仍是那句话,愿意竭尽所能?地帮你。只是即便我现在同你讲我持支持态度,决策时仍须请示总理。”

“我理解。”遂晚说。

“是故我提议我们三人聚在一处详细商讨,规划出一套周密可行的方案来,毕竟事关罗浮名下产业未来的经营管理权,他应当知情和谏言,父亲那边,我会去做工作。”

“这样?最好?……只是不会耽误你的日程安排吗?”她意外他竟反客为主,对此分外之事颇为上心。

朗桢一笑,“见外了遂晚,如你所言,盛氏实业将?可能?由政府宏观调控,这也是我政务的一部分,于公于私,我都当尽力。”

第84章 漫漫之二 既知钟情,不会移情。……

朗桢开车载遂晚一同去盛公馆。

遂晚带他来到放园, 走过卵石小径,朗桢瞥见庭院中的石桌上?摆放着白玉茶壶及两个耳杯,似能想见两人读书?饮茶消磨天光的情景。在他的官邸,她分明是一口茶也无暇去饮的。

园中修建一座漂亮的小洋房, 想必正?是盛堂的居所。遂晚请他进屋坐, 他走进去, 玄关处女子的手袋,合她脚码的小羊皮鞋, 远望客厅茶几上?玻璃花瓶中供养的白玫瑰, 无一不是她在此间生活的痕迹。他眸光黯然。

盛堂从楼梯上?走下来, 看见遂晚将朗桢带来,相视一笑中有了然于胸的欣慰。

她不必多言, 他都懂。

三人坐在沙发上?似召开会议一般共同计划实业变革之措举,盛堂顺着遂晚的思路,讲民用工业收归政府所有后?, 他只代行经营权, 资金压力会小很多。虽有将一手创办的产业“拱手让人”之嫌, 无疑却?是此际渡过难关的最好办法, 合作总是讲求双赢的。

朗桢颔首, 表示战火纷飞之时, 国家实际很需要轮船、飞机等?搭载武装力量, 作为防御外敌的国之利器。有盛堂这样富有经验的实业家办厂并?妥善经营,亦是为国家效力,为国民政府分忧。

二人握手,眼神?交集之际传递彼此的信任,一向重?大合作便这样顺利达成了。昭闻于外,必定惊世骇俗。

际遇何其奇妙, 早先赵、盛两家结交屡生波澜,一度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如今两家后?生仔一在衙门、一在业界,倒是轻易一拍即合。

孟春,盛堂与遂晚在圣心大教堂举行婚礼,婚礼并?非多么煊赫,却?足够引起轰动。新郎是广州豪门公子,身上?从来不缺新闻,如今更属业界传奇,年纪轻轻成为享誉国内的实业家,手握经济命脉,而胸怀大义,一心为国。

至于遂晚,其人清洁如玉,学识渊博,无论外部环境多么艰难,始终在学界低调耕耘,并?且学以致用,默默帮衬盛堂的事业,品性一直备受赞誉,二人可谓琴瑟相调。

彼时全国各地都效仿广州掀起重?工业收归国有的浪潮,经济危机暂得?缓解,国家面临的局势和业界发展皆趋向于好。

婚礼上?邀请了相熟的长辈和二人好友,布置与仪式环节处处用心,足见盛堂对新娘的看重?。动荡的时局下,亲友聚首济济一堂殊为不易,弥撒长椅上?坐着的嘉宾,有些已经携手风雨子孙绕膝,有些方才步入婚姻的殿堂,有些事业有成尚且单身,温蔓与盛鸿哲,书?寅与宁风,瀚普与韫祎,肖发与淑贞,还?有申茂、朗桢也在,他们共同见证这值得?纪念的一幕。

圣洁典雅钢琴曲响起,遂晚挽着盛堂臂弯,两人相偕走过长长红毯,宾客向他们一路抛洒花瓣与金箔。遂晚手持捧花,头纱随步履轻漾,缎面婚纱大幅拖尾曳过红毯上?缀成的缤纷花海。

牧师站在讲经台上?致辞并?进行祝祷,及新郎新娘一路走来,他庄严地宣读婚礼誓词,礼堂肃静。

“新郎,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盛堂转头望向身畔少女,目光温柔,他说:“我愿意。”

他拖起遂晚的手,十指相扣高举过头顶,朗声说:“我郑重?发誓,我愿意接受白遂晚小姐成为我的妻子,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遂晚清瞳潮湿,牧师接着说:“新娘,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她一眨眼,清泪滑下,哽咽着说:“我愿意。”

盛堂抬手为她拭泪,感受到清透的肌肤上?泪意绵绵不止,他侧头吻在她颊畔。温热的唇瓣吻去冰凉泪水,手掌将她的素手紧握,抬起纤指,一枚钻戒戴在无名指上?。

教堂内掌声雷动,花瓣如雨再?度洒落,带着对一双璧人的虔诚祝福。

婚车早已等?候在教堂外,漆亮劳斯莱斯车头装饰着九十九朵白玫瑰形成的花簇,尤加利叶作点?缀,墨白二色雅致高华。

盛堂抱着他的新娘走出教堂,身后?跟随一众宾客,笑闹着,朱文为他打开车门,他抱着遂晚坐进车里,围观的挚友不肯放行,舍不得?婚礼就此行至尾声,纷纷围在车窗前,看清丽的新娘与她俊朗的先生。

报社记者?从四周涌上?来,镁光灯频闪,十数架相机记录这瞩目又羡煞旁人的送亲时刻。

盛堂隔着车窗挥手致意,西装上?别着的白玫瑰襟花映衬下,他眉眼温润成熟。民国三十一年,他二十二岁,正?式成为心上?怀念多年那位小姐的丈夫,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头车之后?跟随好长一列车队,依次停泊在圣心大教堂前,占据一德路的一段。宾客坐进车内,由车队将新郎新娘送至盛公馆,完成送亲仪式最后?一程的相伴。

朗桢并?未打算上?车,挺拔深沉的背影朝远离车队的方向走去,“0001”号专程等?在那里,一个相较之下不起眼之处。

“大哥!”韫祎追上他,他今年升任外交总长,身份与气度更加非同凡响,自然人也更为忙碌,钧责在肩,不容懈怠。韫祎和瀚普结婚后移居新宅,兄妹二人很少再?照面。

“大哥,你不跟随车队一起去送亲了?”韫祎问?。

“嗯,衙门里还有事。”朗桢道,又?同妹妹讲,“若是有机会,替我跟罗浮还?有……遂晚,道一声新婚快乐。”他的嗓音常是磁沉的,此际依然如此,听不出什么异样。

韫祎道,“好吧。不过大哥,差几年你也年至而立,你比罗浮年长,他已成婚,你难道仍旧日日忙于政务、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吗?”

“你就没有过心上?人?”

这将朗桢问?的讷然。一缕隽永而微带苦涩的回?忆伴随情愫在心底蔓延,消融时无果的哀苦依旧浓郁。

心上?人,自是有的。她如窗前一株洁白的海芋百合不慎惊扰了他的心,那一瞬他恰巧凝视,余生都要印在心上?了。

那是一种质纯高洁的花儿,令他欣赏和爱慕,花语是虔心,同心,还?有遗憾。

朗桢摇了摇头。他见韫祎礼裙下还?踩着高跟鞋,只同她说:“快上?车罢,站久了要累的。”

他发出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又?仿佛在对自己说,我这个人,固执得?很,既知钟情,便不会移情。我大约,终生都不会婚娶了,如是也算一种相守。

全文终

第85章 海的女儿(一) 遂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