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点头，她松了口气，在我身旁落座。

周围的女眷好意散开，但注意力却始终都在我二人身上。

毕竟众人都与我一样好奇，这位谢少夫人会与我说什么。

林傲雪先将温好的桃花酿倒入我的酒盏中，才语气凄切地说：

“三年不见，女郎依旧华美。”

“妾始终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女郎，便觉得女郎如那皎皎明月，高不可攀。”

“大家都在议论，不知什么样的郎君才配得上女郎的一身矜贵……”

“后来见到了七郎，妾方知门当户对的含义。”

我将酒盏内的酒一饮而尽，神色不变。

脑子里想的却是去年暮秋，和另一人在凉州发生的事。

大漠里，那人腰间挂着水囊，却不愿意给我饮一口。

我难受极了，疯了一般去抢，最终力气用尽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得救了。

方知我们早已没有水了，那人将沙灌入水囊，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希望。

又在深夜时分，以自己的血喂养我，予我生机。

想到这里，我低头一笑。

林氏以为我因她的话语动容了，不再继续追忆往昔。

她深吸口气，恳切地说：“女郎，你身份贵重，自有前程。”

“可否不要抢走七郎？”

“我们的孩子尚且年幼，不能离开母亲……”

我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

“谢少夫人慎言。”

“你方才说我高不可攀，确实也如此。谢七郎以前攀不上我，如今更攀不上。”

林氏如今这个样子，委实令我有些失望。

难道后宅真能将女子蹉跎至此？

我一时感慨，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谢少夫人，令你不安的不该是我。”???

“当年我也同你如今这般彷徨过，以为天大地大，再无人可为我撑伞。”

“可有个人同我说，女子一腔忠勇，不该困于后宅。”

“后来，我去做了许多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你且看好了，家族的荣光只是锦上添花，我王珊的名字，终会因我自己而被世人记住。”

“你我若能自己撑起脊梁，便再也不惧其他人的态度。”

“夫人且将心放在肚子里，我王珊绝不回头。”

这时，身后传来“哐当”一声，我与林氏都转头看去。

就见谢七郎面色苍白站在不远处，不知听了多久，手中的酒盏都掉到了地上。

我这才发觉原本一直奏着的乐曲不知何时停了，大殿内的人都看向我们这边。

谢七郎很快恢复镇定，他上前两步，抓住林氏的手腕，低斥一句：“随我回去。”

便扯着人离开了。

我与他自幼相识，还未见他这般失态过，不免多看了几眼。

可转过头，就与坐在男宾上首的红衣少年对上视线。

满庭宾客，只有他毫无顾忌穿着红衣招摇过市。

此时他目光清冷地看着我这边，不知为何，我竟莫名有些心虚。

9

宫宴正式开始后，谢四娘子坐回到了我旁边的席位。

她是谢氏嫡女，原本座位就该与我安排在一起。

只是此刻，她神色复杂，没了之前的小心讨好。

“王珊，你与我阿兄真的不成了吗？”

“我阿娘说了，要是你愿意，阿兄正妻的位置始终为你留着。阿娘会将晟儿接到自己身边抚养，必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日后你的孩子才会是谢氏的继承人。”

我睨了她一眼，对谢家人是真有些烦恼。

“谢家阿姊，你可知为何幼时你唤我十一娘，可此次我回来，你从一开始就不自觉称我王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