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哼一声,尽管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可陈容寿下意识望了一眼太?子所在的方向。
正巧,太?子倏然抬起头来,正对上这位内侍总管的目光。
第46章 第 46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太子?距离天子?的车驾并不算近, 但当马车停下的那一刻,四周寂然无声,他不是没成过婚的毛头小?子?, 陈容寿猜, 这位储君应当是听到?了些什么。
可但凡这位殿下聪明些,就应该将头低下去,装作若无其事,而不是露出震惊神色,几乎想透过那数重?帘幕, 窥探帝王的隐私。
营中并未接到?为贵妃另设营帐的命令, 天子?骤然回宫, 太子?虽摸不着头脑, 却也只当是忽然来了要紧的事情,得知圣驾返还,立刻出营十里迎接, 可不曾想,却听到?了父亲喑哑低沉的声音,像是被?哪位山精所诱, 失态得猝不及防。
他难以想象车中发生的旖旎, 尽管所有人都清楚,这齐整而肃静的仪仗簇拥着的马车里,到?底藏着怎样的活色生香。
但不出意外, 车中在?他父亲怀中承恩的女子?就是他的宜娘。
他那君威难测的父皇急行回宫, 难道就是因为想要将宜娘带到?他身边来吗?
太子?生出一阵心酸, 宜娘的柔情与妩媚原本是属于他的,此刻他们隔了一道帘幕,避免了相见的尴尬, 他知道自己应当低下头去,像身侧的侍卫一样装聋作哑,可他的耳朵在?此刻意外的好用?。
他听到?男女交谈与衣料滑动?时的窸窸窣窣,隐约有拍打的声响。
沈幼宜坐在?元朔帝膝上,直面着他,面上生出一点?委屈。
她都这样了,元朔帝还是只顾着和太子?说?话,她才?攀上他,就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元朔帝微愠,低声道:“孩子?面前亲近,像什么话!”
尽管这个?孩子?的年岁与她差不多大?,元朔帝也要她尽快适应做长辈的身份:“你也不怕子?惠听见看见?”
沈幼宜惊讶道:“您要殿下上来么?”
元朔帝轻轻摇头,又?拍了一下她,只是示意不要说?话,从容道:“你不在?营中主持,跑到?这里迎朕做什么?”
他本来也没有与贵妃在?此处做些什么的心思,这太不庄重?,即便是有,君主想要在?外临幸嫔妃也没有教儿子?指责的道理,至于太子?心里怎么想,他并不大?想管。
太子?低下头去,心下颇觉荒谬,这句话该他质问他的父亲才?是,天子?畋猎,却中途回宫,哪怕传出帝王微恙的消息,终究不符合马上天子?好武的作风。
一个?大?权在?握的男子?,竟然为了宜娘自乱阵脚,这教太子?崇敬父亲的心生出一丝裂痕。
即便是谋定后动?的父亲也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些不可思议的荒唐举动?吗?
“儿子?只是想在?阿耶身前尽些孝心。”
他在?这些场面上也经历得久了,说?起营中这一两日的安排也是井井有条,沈幼宜静静听了一会儿,她看得出太子?在?做事上还是有些分寸,元朔帝一脸冷肃地听着太子?的回话,虽没什么赞扬的话,可始终摩挲把玩她的一只手掌,显然心情不坏。
她很想撇嘴,他们共乘一车,又?发出些声响,太子?很难不误会他的父亲对她做了些轻佻举动?。
但这样的误会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想在?他心上刺一刺。
她低低道:“殿下年纪不大?,倒是很厉害呢!”
不出她所料,托在?她腰上的手倏然用?力,将她提起半寸,而后却松了劲,引得她低低惊呼了一声。
元朔帝蹙眉,一手控住她的腰:“坐好,不要出声。”
他的贵妃很是委屈地转到?另一侧去,暂且不理人了。
元朔帝倒是神情如常,与太子?道:“这些事情你做得很好,明日仍由你代朕同几位亲王去赛马。”
他既然已经“病”了,多上几日也无妨,正好可以教太医署的人进出方便,也可携她随意去打几只鹿,看一看能?否帮她想起些往事。
太子?侧耳细听,他的父亲言谈之间中气十足,偶尔咳嗽两声……更像是因为车中女子?的动?作而出声遮挡,他心中怒火丛生,全然忘记了这是君王对他的看重?。
他与几位倚老卖老的长辈艰难斡旋,既不能?开口答应他们的纠缠,又?没有资格替父亲一口回绝他们的请求,还要留心那些争相在?他面前献技的年轻贵族子?弟,记挂母亲托他做的几件事情,要为哪个?夫人的儿子?美?言,这一桩桩事情下来,他已经分/身乏术,焦头烂额。
然而他的父皇怀中拥着他的宜娘,却在?帐中清闲玩乐,将那数不尽的手段都用?到?这娇滴滴的美?人身上,他妒火中烧,语气却恭敬了些,低声道:“儿子?毕竟还年轻,有些事情转了几道手,总不如由阿耶直接决断,您有要事回宫,儿子?才?斗胆暂代,几位王公使?节更想一睹天子?风采,儿子?是万万比不上的。”
这话粗听并没什么问题,可沈幼宜却知道太子?的脾气。
他几乎要气疯了。
然而元朔帝只是稍稍有些不悦,他在太子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做了天子?,上头哪里还有父亲可以教他躲懒,不过是教他暂代几日,都要怯懦不前。
“那些王公不过是臣下,你连几个?番邦使节的话都要放在心上么?”
元朔帝看到?身侧的贵妃掩住唇偷笑,声音稍缓和了些,道:“你难道要朕去顺从他们的意思?”
沈幼宜听他训斥长子?,要太子?尊师重道、礼敬长辈的是他,可随意对待那些臣子?的人也是他,当局者迷,太子就算是有心要迎合君王,也不知道哪句虚,哪句实。
哪怕没有领会到?太子?那个?意思,但也会教皇帝生出不悦,君父虽不得真正随心所欲,但也不至于太将臣下的话放进耳中。
经了这一遭,元朔帝也没有教太子?一路随驾的心思,见她一个?人将头抵在?车壁上出神,轻声道:“朕的笑话好看么?”
他这个?儿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言行举止透出许多古怪,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极为头疼。
子?琰从小?就是被?纵容的孩子?,活到?今日,即便他的心疾能?好,元朔帝也不想再立他为嗣,不过是对外瞒着医者对他年轻早夭的预言,用?以磨砺警惕太子?。
但后宫中数来数去,除了这个?儿子?,已经没有别?的子?嗣可供考虑。
沈幼宜的思绪早不在?这上面,飘到?那几个?太子?说?起的人名上。
这些太子?有意提拔的郎君她虽然不认识,可隐约听见过名字。
有几个?是杨氏的表亲,也有些是名不见经传的人家,可能?被?太子?在?御前轻描淡写提一回,也是极不容易的事情,门第偏见自古有之,太子?的外祖就是出身名门大?姓,这样的外戚给予太子?的助益不小?,但是同样,他们眼?高于顶,很少会提携非亲故子?弟之外的寒门郎君。
她低声辩解道:“我哪敢看陛下的笑话,不过是闲得无聊,您不让我和您亲近,我难道出一会神也是大?不敬?”
元朔帝失笑,哪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走神,就是侍立在?一侧的宫人也要时常留心他的吩咐:“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