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宜不想?叫太医过来,定了定心神,重新伏在他怀中撒娇:“我听阿耶说陛下可厉害了,做了许多年太平天子,还?能亲自出?京平叛,不出?两月就教?称帝的?贼子伏诛,我今日躺久了,有些?睡不着,您能不能再给我讲一点沙场上的?故事,我听了也好安寝。”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点也不觉得教?终日为案牍所累的?天子哄她入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偏偏元朔帝这时候很难生?她的?气,他低低应了一声,却未抱她上榻,抚着她的?脊背,若有所思道:“阿臻,还?记得七月十四是?什?么日子吗?”

沈幼宜忽然被他诘问,面上的?笑容僵住,却又不敢淡去,七月十五她知道是?什?么日子,可七月十四是?做什?么的??

第32章 第 32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或许皇帝只是不经意?问?起, 沈幼宜敛眉,不在意?道?:“是陛下有意?将中元节提前一日过吗?”

她听说有的地方好像有这样的习俗。

元朔帝含笑低头,从容道?:“朕记得那日好像是萧侯的忌辰。”

沈幼宜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 她张惶抬眼, 却?见天子意?态温柔,只是随口提起这件事?而已,悄悄松了?一口气。

元朔帝一开始就知道?她同故陵阳侯的关系,只要她不再为了?陵阳侯抗拒为帝王生儿育女,他没必要捉住一点小事?不放, 和她计较。

沈幼宜揽住他的颈项, 轻轻凑上前亲了?一下, 不满道?:“陛下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想瞧我心里还装没装着亡夫,您怎么这么坏呀,设了?个套让人往里钻, 我才不要留在清平殿服侍您呢!”

她松了?手?转身就要走,男子长臂一伸,径直将她拉到了?怀中。

帝王的力气倏然变大, 沈幼宜的手?腕稍稍有些?疼, 她被人牢牢禁锢在怀中,暗道?果然如此,于是放心挣扎起来:“您还欺不欺负我了??”

“脾气怎么这样大, 朕没叫退, 你也敢走?”

元朔帝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见她只是有些?提及故人的不高兴,并不反驳,心缓缓沉了?下去。

她果真全都不记得了?。

怀中的美人与他嬉戏玩闹, 舒服得像是毫无戒备,可?实则满是惊惧,每时每刻都在演戏,只求将他敷衍过去。

他松开了?些?,亲了?一下玉腕上的红痕:“朕确实记不大清了?。”

往常服侍帝妃时,陈容寿都会自觉做一个合格的泥胎木偶,今日晓得实情,再笑眯眯瞧着贵妃时也不免暗自吃惊。

生着病的贵妃容光焕发,和皇帝发嗔撒娇,他根本瞧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可?她非但不是卫氏的女儿,还连曾经枕边人的忌日也忘得干干净净!

他恭恭敬敬上前,适时道?:“奴婢想了?想,陛下所问?的乃是故黔国公的忌辰,萧侯是七月十七。”

黔国公是谁,沈幼宜半点也不清楚,总不会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故交好友,她莞尔道?:“我听说陛下不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是真记错了?还是故意?要抓我的短?”

元朔帝捏了?一下她绵软的手?掌,坦然道?:“朕要记得的事?情太多,难免会有所疏漏。”

沈幼宜却?不信,她示意?陈容寿与几个近前服侍的人退下去,一下子扑到元朔帝怀中,双腿紧紧缠住他精瘦紧实的腰,只凭背后那双扶住她的手?掌挂在他身上,捧住他的脸瞧了?又瞧,小心道?:“陛下还在为我吃药那事?生气吗?”

她当时的说辞确实有些?站不住脚,可?那时正?值情浓,元朔帝已经下了?台阶,回过神来再要细究,多少有些?挂不住脸,哪有至尊肯放下颜面,被她甜言蜜语蒙过去一时,又要翻旧账。

元朔帝摇了?摇头,低声道?:“只偶尔会有那么一点。”

宋院使?查验过,那些?药只有避子的作?用,她患过病,不想生育大可?以坦诚相?告,一月喝近二十回避子汤,就算是开方子的人用药斟酌,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沈幼宜暗自好笑,但还是打起精神,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而炽热,就那样直直望进人心底,教人很难不相?信内里的爱意?与诚恳:“我与他夫妻缘分浅薄,只是因为他待我很好又英年早逝,才偶尔想起一两次,那个时候的事?情我都要记不清了?。”

这可?能是她口中难得的实话,可?不是不知情的人理解的意?思,元朔帝的笑容淡了?些?:“当真全忘了??”

沈幼宜用力地点头:“我心里只装着陛下一个人,只想和您白头偕老?,还想和您生儿育女,您想生多少个我都依您,只要您不嫌孩子多了?烦心就成。”

元朔帝向内走了?几步,俯身将她放在榻上,亲了?亲她的眉心:“不生也有不生的好处,你的性子不大适合做母亲的。”

沈幼宜的眉头微微一蹙,旋即抚平,皇帝是极为期盼她生养的,不知今日怎么说得出?这话,但男子往往说一套做一套,她不肯放手?让侍女进来,自己去解他的系带,柔声道?:“阿耶,疼疼我罢。”

每次她这么说,必然要招来几巴掌,可?她没觉得元朔帝不喜欢,这招就算是用久了?,也有用得很。

明明就很喜欢,却?要端着架子,不肯承认与她同流合污。

他嘴上说着不要她生,又不给她吃药,难不成天子金口玉言,凭三言两语就教她不生了?

果不其然,元朔帝面色微沉,叹气道?:“阿臻,你是想听故事?,还是想挨打?”

“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吗?”

沈幼宜想都要,显然皇帝的古怪脾气上来,只许二者择其一,纠结后还是选了?前者,只要元朔帝对?她兴致不减,她以后想要总能有:“那陛下讲给我听罢,我没那个福气,亲眼瞧见陛下马上风采,只能从阿耶口中听到一点点。”

美人的仰慕固然令人受用,但元朔帝稍稍有几分不悦。

燕国公既不是她亲生父亲,也不预备教她入宫侍奉,同她说这些?当年的事?情做什?么。

然而不过一瞬,他便了?然。

哪怕失了?忆,她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分明是她自己想知道?。

沈幼宜殷勤地为天子更衣,她悄悄往下瞥了?一眼,微微面热,不仅是她会有反应,元朔帝也会。

她怀着鱼与熊掌兼得的心,一等躺下,便迫不及待放下帐子,在他怀里寻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乖巧合上眼,柔顺至极。

“越王谋逆也不是什?么大事?。”

元朔帝稍一思忖,微微笑道?:“他们父子在东南享尽繁华,竟还勾结倭寇,做些?杀人越货的买卖,被人参到朝中,怕朕治罪,举兵谋反,想与朕划江而治。”

这样的小仗在他过去的半生中简直不值得一提,他道?:“朝中也不乏可?用的将帅之才,可?朕在长安坐这位置坐得久了?,难免想出?外散一散心,便让太子与赵王监国,朕亲自率军迎战。”

越王虽说与他同为先帝之子,可?作?为小儿子,先帝与太后也不指望他做出?什?么功绩,一直都极为宠溺,他这个哥哥就算是只比他年长七岁,也愿意?多照拂一些?,待他成婚后才将他送往封地,因此养成了?骄纵的性情。

连皮也没擦破一块的事?情,他不知怎么讲才生动有趣:“后来想想,各州各府还要接驾征兵,不过为朕一人舒心,倒不如派太子去历练一番,他是没上过战场的,见见血也好。”

沈幼宜瑟缩了?一下,一个被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又无多少兵权,与久经沙场的天子相?较,谋逆不过是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