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柳氏就不同了,抄写?佛经也没能让她静心,整日里勾引着她的四郎,不时?就要与赵王执手相看,仿佛一对苦命鸳鸯。

这也就罢了,她舍不得儿子为情苦恼,可谁想?到两人竟然玷污了她的佛堂!

沈幼宜笑?着听太后气恼了一会儿,才无奈道:“娘娘慈悲,饶了她一回罢,赵王的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要是瘸着一条腿追到佛寺去,不说主持放不放他进去,家中?的脸也是丢尽了。”

事到如今,她依旧不喜欢这个风流浪/荡的小叔,哪怕她此时?此刻用得着这个人,但是她对喜爱赵王的柳氏却?没什么恶意。

虽说两情相悦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共同之处,但谁都有一叶障目的时?候,对于身世凄苦的柳氏而?言,赵王对她的没皮没脸已经是男人中?难得的用心,她没法替别人评判他们之间的情意。

太后见到沈幼宜时?还有几分欢喜,皇帝有时?候太忙碌,是不会和自己母亲讲起外面这些愁人的事情,但是沈幼宜给太后讲过很多故事,她顺着太后说起许多皇帝对赵王那许多不要紧的不满,只是将帝王目前思虑的种种忧患隐去,最后婆媳两个得出一致的结论,赵王就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奈何天家富贵,足以担得起他的过错。

半个时?辰过去,解了气的太后才漫不经心地瞥了柳氏一眼,叫她下去,但再也不提要人去佛寺的事情了。

沈幼宜同太后用过午膳,才邀柳氏到昭阳殿小坐,屏退左右,将那封了口的信递与她收好,尽可能平和地解释了她的意思。

事情涉及赵王,她以为柳氏这样弱小的女子被迫卷入帝妃之间,或许会害怕惶恐,然而?柳氏低垂着头,神态有几分天真:“娘娘,如此说来?,这位萧郎君待您极为痴情,您当真舍得教?他伤心么?”

贵妃竟然是叫他走到天边去,日后都别回来?了。

她有了帝王的皇嗣,亲眼瞧见沈氏的重?新兴起,也喜欢元朔帝待她的情意。

她对不起他付出的情意,但她就是这样虚荣浅薄的女人,甚至不愿意借口自己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折腾,只是很干脆地说,他们错过了许久,缘分已经尽了,但是假如他日后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她一定尽力相助。

薄情得教?柳氏想?起赵王对待他那些妻妾时?的冰冷神情,只是贵妃比起赵王又?暗含了一丝虚伪的怜悯。

贵妃希望赵王为她递送书信,但是要在送使团出京时?,且她不需要他们夫妻为此担惊受怕,之后元朔帝自然会知晓这件事,赵王与她只是被贵妃胁迫的。

皇帝的宠爱确实可以令人有恃无恐到盲目的地步,贵妃完全有这样的信心,可以哄得天子回心转意。

她唇边勾起一点笑?,这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太过天真,难不成会以为,高高在上?的天子会对她折身以求,要求低到她不同这个男子走,就会满意?

“说来?可笑?,若是可以,我不愿任何一人为我伤心。”

沈幼宜叹了口气,同样是父夺子妾,柳氏年岁虽小,却?比她看得更开,早早选择了赵王,令赵王世子为她打?破父亲的头,但也不留恋那孩子:“可人只有一颗心,也只能不辜负一个人。”

她提笔的时?候想?了很多,她很少会为这样的自己而?难堪。

可感情的事情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在这些爱过她的男子之中?,她辜负最多的和最舍不得令对方伤心的,竟不是同一个人。

她只能很贪心的,希望能维持如今两厢和平的局面,也不敢在此刻赌上?一把。

好在,除了久留京师学习的异国使者,大多数使团在长安不会停留超过三月,她不会为此纠结太久了。

第80章 第 80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这一封信件交付出去, 沈幼宜便决心不再去问萧彻的?事情,她身在?内廷,每日有数不清的?事务来烦人, 更何况前朝对她背后的?沈氏颇有微词, 只是碍于贵妃受宠已极,呈上来的?奏疏并?不多,至多是有人抱怨沈玉璞仗着女儿得宠,行事强横,刚愎自?用?, 以致激起民变。

但是元朔帝会?将?这些奏疏送给沈幼宜自?己瞧, 将?沈玉璞的?一些密折给她细看。

不同于以往官吏的?驱逐遣返, 她的?阿耶在?雍州试着接纳了?许多流民, 这些人依靠州官、实际上就是元朔帝私下拨的?款项吃用?,形同私兵,对于城中的?大户自?然没那么客气。

等令宗室苦不堪言的?度田结束, 这些流民或继续以工代赈,修筑城中工事,或者?通过婚嫁留在?本地人家, 也有一些人应召入伍, 运粮到松州前线。

雍州可供官府分配的?公有土地远比其他州县要少得多,堪称窘迫,但是抄了?几位崔氏近支的?家后, 暂时有些喘息余地, 也震慑住了?其他想要凭借皇族身份免税的?王公。

而如今雍州的?税收自?成一体, 人可以跑,土地是跑不了?的?,沈玉璞上奏称, 授田实数被重新核定后,权贵与商户所要缴纳的?税费预计可以翻出两番,不单单能弥补他上任后的?亏空,输送向朝廷的?银钱比往年多上许多。

通俗来说?,便是不以人丁多少断定交税份额,而是根据每家每户的?贫富、所拥有土地差等定额,只收取朝廷发行的?钱币与米粮,一年两次,夏日纳钱,秋日纳米。

富者?愈重,贫者?减免,而王公贵戚之家也不免要分摊徭役,但可以用?钱币相抵,而如今朝中正值战伐,他上书建议,应召入伍的?士兵或其亲属仍能领到自?己相应的?一份土地,甚至在?死后儿孙可以继承其中四分之一,远超过普通百姓所能继承的?五分之一。

无?数的?银钱淌出去,终于见到些回报,沈幼宜为她的?阿耶松了?一口气:“要是没有陛下的?支持,阿耶这样和宗室大族撕破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横死。”

可即便是这样,也只是在?一州之地,推到九州万方,又会?出现?许多新的?问题:“旁地的?父母官,哪有他这份底气?”

元朔帝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柔和道:“宜娘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历来征税,官府盯准的?是商户,再不济便是株连罪臣朋党,沈公这样做,是要得罪一批人,不过各地的?县令多为有识之士,御前亲授,他们纵然没有国丈的?胆量,可照样画葫芦还?是会?的?。”

万事开头难,除了?少有人敢为天下先,也是因为大多数的?人总要为自?己的?前路预设许多阻碍,有了?雍州血淋淋的?前例,各地反而会?容易些。

推行新政的?初衷都是好的?,只是在?这之中免不了?出现?许多弊端与“水土不服”,各州县会?就此上书,再度由?中书门下商定,修改细枝末节。

不同于她年轻时候想象中的?模样,帝后深居宫闱,对世人隐去至尊容貌,元朔帝除了?常年巡游征战,平日在?内宫接见的?臣子?也不全是六品以上的?官员。

他不知疲倦地同每一位将?要赴任的?郡守县令交谈,哪怕有时候一日内要见几百人,也无?烦躁神情,甚至还?能同她讲一点这些人之中出色者?的?出身履历。

她阿耶的?成功建立在?帝王统治依旧稳如磐石的?基础上,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并?没有因为疲于用?兵而显得软弱,宗室的?实力远不足以与正当盛年的?天子?抗衡,即便偶有反抗,也可以十分残酷地镇压下去,皇帝不介意用?自?己亲族的?鲜血巩固统治。

或许再过几年几十年,又有新的?才俊会?针对她父亲的?构想提出质疑,她含笑道:“宜娘也不知这会?不会?好上多少,不过祖宗之法未必全好,这倒是真的?,若能革除时弊,为珩郎纾困,阿耶就算再忙上许多年,被千夫所指也是心甘情愿。”

等到天气回暖的?时候,前线也传来了?一些好消息。

即便对面有大赞论坐镇前线,然而这些人孤军深入,在?周围各国的?摇摆中,终不能久支,朝廷夺回了?大半失地。

不过关于这些事情,元朔帝免不了?对心爱的?娘子?也瞒上许多,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譬如薛总管也不敢不报,天子?这位年纪轻轻的?妻兄并?不满足于坐于军帐出出主意,只带了?一队人马入大赞论营帐,与那位傲慢而有才干的?贵族丞相大谈佛法,两人过从亲密,有时候数日不归。

即便是沈幼宜的?母亲柏氏,居住在?昭阳殿里陪伴快要生产的女儿,也同样不晓得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在?做些什么。

春日莺啼,杂花生树,眼瞧着临近生产的?日子?,沈幼宜比之以往也谨慎了许多,寻常的?俗务都交给女官处置,专心致志养胎。

连元朔帝也尽可能地陪在?她身边,似乎没有比她这一举一动更要紧的事情。

她虽然很珍视这个孩子?,可有些时候仍然会疑惑他教人透不过气来的?看重。

一直以来,元朔帝待她都是很纵容的?,尽可能不教她因为孕育皇嗣而多出许多坐立行走的?规矩,但近来她似乎觉察到了?他温柔绵和下的?讨好,这近乎一种?禁锢。

他加封了?她的?父亲,又追封她的?祖父祖母,仿佛真修得什么断欲的?术法,不再握住她的?手,央求她做一点手工活计,反而尽可能地在?床笫间?讨好她,让她获得不多不少的?快乐。

但命妇觐见近乎于无?,那给了?她羊皮书卷,送过她许多奇珍的?使节夫人们也不被允准入宫,她同阿娘抱怨过两次,柏氏却戳她的?额头,对这个女儿的?敏感很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