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宜妥帖将?信封好,她该再寻个时机去?见赵王。

她当今夜元朔帝或许心情极差,不好回来见他,然而被宫人服侍擦身更衣后回到内寝,却发?觉元朔帝正在榻上捧了一卷羊皮制成的书?等她。

那是使?节夫人进献给她的故事图册,近来她听腻了话本与传记,最喜欢这些异域风情的故事。

沈幼宜微微有些惊讶,她含笑?走近他身侧,轻轻倚在他膝头?,蹭了蹭他,柔声道:“陛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元朔帝温和一笑?,缓缓道:“朕回来有一刻钟了,见宜娘还在用功,不好惊扰。”

他的目光满是怜爱,与往常无异,甚至比从前还要更温和些,不问她这一日去?了哪里,也不问她为?什么不好好用膳,只是问要不要吃些宵夜。

随着月份变大,沈幼宜夜晚惊醒也会饿,可她担忧夜里多吃会发?胖,入夜后只会喝些牛乳,吃一两?口点心。

然而元朔帝却轻声道:“朕今晚还没传膳,倒是有些饿了。”

沈幼宜猜他也无心用膳,心底生出一点疼惜,莞尔道:“那我陪珩郎吃一点。”

为?防走水,尚食局晚间只留一处灶火供贵妃传膳,她只让人传了些清淡菜色,捧了一碗燕窝鸡丝粥作陪。

元朔帝这一回倒不同她多言语,沈幼宜想大约是为?太子出家的事情,也不多问,低头?拨弄调羹。

她没瞧出元朔帝怎么饿,甚至她才?露出一点不想再用的意思,皇帝也搁下了筷箸,吩咐撤膳。

两?人稍作洗漱,她照例乖巧地躺在内侧,听元朔帝道:“朕劝过子惠,但他初心不改,也不知要赌气到什么时候。”

沈幼宜很能理解皇帝的不悦,太子做了十几年,没见他怎么亲近佛法,忽然就要出家,不见得就是顿悟红尘,不过是避难,又或者江山美人无望,索性破罐子破摔。

但皇帝对?这个儿子本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不过就是失望,他这样执拗,做父亲的也难免伤心。

沈幼宜很难从元朔帝的脸上看出愁色,他习惯了严肃端正的神态,并不觉得为?难,只是眉目间有细微的变化。

哪怕她知道这偌大的帝国,国事家事,有数不清值得人发?愁的事情,但除非是故意引她怜惜,皇帝不太在男女之事外对?她抱怨诉苦。

他已?是至尊,哭是没有用处的事情。甚至今夜,待她的态度还要比以前要更好些。

天下有许多阴差阳错的事情,许多事并非因她而起,她也并无祸国的本事和那份心,只是作为?引火的导索,日后一个祸水的名声是逃不过了。

这些事情他都会一件件去?解决,但是她想竭力叫他在这过程中开心一点。

妖妃就是这么为?帝王分忧的。

元朔帝伸手为?她打理发?丝,怀中的美人撒娇要他帮忙把披散的头?发?挽起来,哪怕她过一会儿睡下的时候又要重新拆下。

他比她高大许多,不需要叫她坐起来挪动,双臂环住她身,就可以熟练地用一根木簪挽起她长长的乌发?。

然而要听故事的美人却并不安分,她的手悄悄划过寝衣边缘,温厚柔韧的指甲若有若无地贴近男子肌肤,引来他骤然急促的呼吸。

她咯咯笑?了几声,坏心思地抬眼看他,以为?他会不轻不重地打她两?下他的手如今极方便做这种?事。

然而元朔帝目色微深,轻声道:“宜娘,你有心肝么?”

她私会情郎,哀哭不止,他们?是结发?夫妻,患难与共,只等他过世?便可再续前缘,可一转眼又能在他面前装得乖顺柔媚,一只活脱脱的狐狸精。

然而平日里,她可以把太子作为?两?人调情的乐趣,对?萧彻却是讳莫如深,明明他们?这对?少年夫妻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恩爱。

她心里也是有点喜欢他的,只是份量没有另一个重。

这样待他,是怜悯还是心虚?

沈幼宜稍微有些心虚,可这种?情绪转瞬即逝,他们?彼此?颇有默契,元朔帝一向顾忌这个孩子,便觉得她没心没肺,她虽然想让他把不快都发?泄出来,但也是知道分寸的,不是叫他把头?发?绾好了吗?

“我只是想服侍郎君高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她眨了眨微微疼痛的眼睛,要做坏事前一点也不心虚,只是有点偷吃的大胆,直白道:“用这个的话,您坚持不了多久的。”

可能不止是在病中的缘故,她被这么对?待的时候也特别受不了,没一会儿便不知身在何处,只要一小会儿工夫,就能叫他欢喜,她觉得很划算。

元朔帝几乎被她气笑?,声音低沉:“朕不需要宜娘这么做,没本事的男人才?把这些都发?泄到女人身上。”

他有时候想与宜娘变着花样地欢好,不过是男人骨子里的重欲。

不想那么一板一眼地行夫妻之礼,恨不得吞了她才?好。

沈幼宜俯身想去?触碰,却被男子牢牢按住,发?觉他果然没有这个兴致,仰倒在枕上,别扭道:“过了这村就没有店,郎君当我每日都这么好心?”

元朔帝露出些了然神色,她果然是在补偿。

他想起她过往的反应,伸手撩拨了几下,缓缓道:“朕服侍宜娘,想必还是比别人更好些。”

沈幼宜撩拨不成反被调戏,咬着唇忍耐一会儿,含怨道:“谁像陛下这样……有这么多欺负人的手段。”

她一直到入宫前,所遇的男子都十分年轻,又没有对?女人的经?验,就算是后来有点经?验的太子,讨好她时也最多是忍耐着亲她肩颈耳朵,过上好一会儿才?依照她的意思再行事。

元朔帝笑?了笑?,沈幼宜瞧不出他的意思,只是烛火暧暧,便觉得格外温柔动人,她甚至有一种?冲动,在这种?时候,可以同他说一说萧彻的事情。

为?了她,他已?经?足够可怜,可是天子什么都得到了,她的身体,她的爱恋,甚至是她同萧彻来不及有的孩子,就算是知晓了萧彻的真实身份,也照旧放他回南诏去?不好么?

可她不敢赌,也没有底气替萧彻做决定,将?他的安危交给与他共争一女的元朔帝。

元朔帝为?她讲故事前已?经?将?这卷故事都读了一遍,偶尔会做些词句上的改动,隐去?逆伦之处。

他以为?天家父夺子妻已?然是礼崩乐坏,然而这卷书?尽管有编造的成分,其中的直白还是很让他大开眼界。

那位使?节夫人送给宜娘的哪里是传奇志异,分明是夫妻房中私下读的书?。

“国王娶了一位美丽的王后,他十分心爱这个女子,不许任何人来说她的坏话,可是有近臣告密,说美貌多情的皇后常在后园与一个健硕奴仆私通,他原本是不信的,可有一天出城畋猎,去?而复返,却亲眼目睹他们?幽会,一怒之下杀了这对?私通的男女,并要求每日进贡一名处女侍寝,同她度过一晚就赐死,以保证妻子的贞洁。”

沈幼宜蹙眉:“这个时期想来没有律法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