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确实为陵阳侯设过牌位,可是她早前按照贵妃的?意思,命人去为昭阳殿里被陛下?赐死的?内侍宫人添香油,却得?到了一个有些微妙的?消息。
陛下?竟然已?经将陵阳侯的?牌位撤走,不许人再祭祀!
这其?中当然也包含贵妃,可是贵妃娘子怀了身孕,没人敢在她面前说?出半个字来。
要说?使人给?亡夫上香,也不是十分复杂的?活计,沈幼宜面色稍见柔和:“悄悄教两个内侍去就?好……不必让陛下?知道,你说?的?也有些在理,这些事他虽心知肚明,可要大张旗鼓,他难免多心。”
在一些不那么要紧的?事情上,元朔帝默许她可以骗他,她有这个权力?。
夫妻之间也不是样样都要坦诚,她是个执拗的?人,想做些什么就?一定要做,可并不期望他伤心吃醋,瞒一瞒也是为了彼此好。
他或许猜得?到,但不是亲眼所见,也不会很别?扭。
檀蕊欲言又止,可瞥见贵妃柔婉的?面色,她垂下?眼,轻轻道了一声是。
左右陵阳侯已?死,贵妃不需要知道这些。
第71章 第 71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除夕夜宴, 一贯是宫中最热闹的时刻,太极宫彻夜灯烛辉煌,这种?热闹可以?一直持续到上元节后。
在前一日, 元朔帝会往太庙去, 而后以?祀食中的饵饼分?赐朝中臣子,从?这一晚起,三省六部官员便可归家休沐,每日衙署只留二三人值守,而宰相及五品以?上官员, 仍然?要在宫中轮流值夜, 以?防有加急文书。
帝王一年?之中约会谒庙七次, 有时是独身?前往, 有时也会与皇后太子一并去,似除夕冬至这种?时日,先?头几位皇帝都会与皇后一道前去, 但是元朔帝继位之初并无皇后,后来虽扶正了二皇子的母亲,却顾念她身?体不好, 极少劳烦她。
即便如今内廷以?贵妃为尊, 但沈幼宜怀着身?孕,元朔帝也不敢教她受这番车马劳顿,仍然?维持了独身?前往的传统。
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知道怎么动, 时不时就要很轻微地翻一下, 昭示自己的存在。
沈幼宜每每望着自己越发大起来的肚子, 心里就盛满了欢喜,她披散了青丝,倚在帐中, 轻轻将指尖放在腹部的某一处,屏住呼吸等待回应。
腹中的它似乎也有所感知,寝衣上鼓出一点浅浅的凸痕,像是小小的拳头。
抬头再?看到换了一身?帝王衮冕的元朔帝,不免得意地对他炫耀:“它生出来一定聪明极了!”
元朔帝冷峻的眉目里也投来一丝温情,做父母的哪有不喜欢自己孩子的道理,他很爱这个孩子的母亲,便对这毫无因果关系的推断表现出赞许:“也会和宜娘一样漂亮。”
冬日的清晨只有蒙蒙一层月光,照在泛着寒气的阶上,教人难以?分?辨时辰,元朔帝俯身?要她帮忙系带,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温热的床榻。
那?里温暖而舒适,还有一个浑身?浸满了香气的美人,为他孕育子嗣,偶尔还会很不老实地越过楚河汉界,投到他怀中寻求安慰……只回报给他无尽的撩拨。
说不清是投桃报李,还是恩将仇报。
他一点也不想走,想整日整日地陪着她,哪怕不需要得到身?体上的餍足,就这样沉迷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
沈幼宜嗅不到他身?上玉髓香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澡豆清新爽朗的气味,像是雨后的御苑,令人心旷神怡,元朔帝沐浴的次数比之以?往更多,但她反而更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贴在他颈侧嗅了一会儿,感知皮下脉络强有力的跳动和温度,听觉也变得朦朦胧胧,他似乎笑了两声,喉结碾过她肌肤,留下浅浅凹陷,又转瞬即逝。
“明年?这个时候,宜娘愿意陪朕一道去么?”
他轻轻哄道:“不会费上太多时辰。”
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沈幼宜胡乱点了点头,她其实不太愿意受这种?罪,冬日里穿着厚重的礼服出游,难免会出些汗,还要亲自走上很长?的路,念上一堆词,对历代帝后行跪拜大礼,真是一桩十?分?荣耀的苦差。
或许当皇帝本?身?就是这样荣耀而费神费力,她难得生出一点同情心,甚至元朔帝还许诺会满足她一个请求,她没什么不答应的:“那?郎君上元节也带我出宫热闹一番好了,咱们也去拜姻缘庙,和那?些孩子们一起吃汤圆,陛下再?给我赢回些花灯……我要挂在紫宸殿里看!”
身?前的男子忽然?默了默,沈幼宜正要和他再?说些什么,额头已?经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
“朕难道没带宜娘出过宫么?”
元朔帝面色微沉,那?时候她是怎么说的呢!
沈幼宜略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去,狡辩道:“我那?个时候心里又不将陛下当成我的夫君……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要被问?东问?西,差点漏了马脚,您要我怎么和您玩乐?”
元朔帝略有些无奈,他打算给她大办一次生辰,可他这位贵妃如今操持宫宴尚且生疏,一听到大操大办就觉得麻烦又碍事,宁可教他对外宣扬她的贤惠,只称今年?战乱频起,无意耗费内库银钱,不必外命妇进宫朝贺。
但实际上她一点也不教人省心,真真是恃宠而骄。
他又和帐中难缠的美人讨价还价了一会儿,沈幼宜才勉强同意在西苑举办宫市,教那?些市井民众入宫一晚,不单单是教她玩得高兴,内外命妇和各国?使节也可游览。
戒严数月后的放松,算是帝王施恩的一种?方式,而之所以?会有这些娱乐,却与贵妃却脱不了干系。
不过沈幼宜从这些施恩中也瞧得出,元朔帝对太子仍然?存有一点悲悯,竟然?也答应教皇太子届时出游。
她听几位太医说,太子这几日已与常人无异。
但年轻康健的太子不出席除夕宫宴,与父亲一起接受万民朝拜,却只能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露面,元朔帝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目光瞧得她心头直跳。
元朔帝要谒庙,起身时比往常还要早些,她却是因为浅眠和腹中孩子的折腾,即便明知时辰还早,如今却也睡不着了。
她起身?更衣理事,吩咐人到翠微宫去,为皇后也送上一份心意,而后养在宫中的云良娣和衡山郡王也过来请安。
自从?太子失宠,哪怕是搬入内廷,作为唯一皇孙的生母,云良娣也未感受到多少水涨船高的快乐,元朔帝曾有意令杨修媛自裁,然?而她这位婆母虽说疼爱太子,却决然?不肯自尽保全身?后哀荣和太子的体面,如今被废为庶人,转而关押在掖庭局,过得十?分?凄惨,她不知道何时也要去过那?种?日子。
特别是皇帝对这个长?孙并不怎么看重,不过是出于做祖父的职责,偶尔才见一面。
可贵妃回来后,她和这孩子的日子反而好过了许多,贵妃将他们挪到离紫宸殿更远的宫舍去,却在衣食上多有照拂,甚至允许她和这孩子口述,让识文断字的内侍执笔,给太子带去一封家书。
尽管她也不知道贵妃此举究竟是有几分?真心,还是要演一份贤惠给元朔帝看,可好处还是实打实地落到了她的身?上,云良娣也会生出些感激,哪怕是衡山郡王,对这个和母亲年?龄相近的祖母比对威严的祖父也更亲热些。
“原本?妾是不应该来打扰娘娘的,只是杨庶人到底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妾身?为东宫妾室,得到了些口信,又不敢不告知娘娘。”
云良娣的面上满是惆怅,贵妃的容色远胜太子妃,家世也极为相近,且更得太子欢心,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婆母会执意拆散这一对少年?恋人,就像她现在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见一见贵妃。
因为才入宫的时候沈幼宜同这个差点做了她婆母的女人时常针锋相对,大多数时候元朔帝还是避免两人相见,沈幼宜倏然?一笑,慢悠悠道:“杨氏见我做什么?”
云良娣摇了摇头,她小心道:“杨氏只是求妾传话,说事关陛下,娘子见了她就知道。”
她以?为贵妃大约不会同意,连忙想为自己多辩解几句,孰料贵妃竟嫣然?一笑,徐徐道:“她一年?才见陛下几回,能知道什么内情,故弄玄虚到这份上,倒把?我的好奇给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