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帝王教?她几乎为之心醉的绵绵爱意?,昨日还是抱颈的鸳鸯,今日便?论起君臣,甚至并?不是因为她哪里做错,惹到了?他?。
她尽心尽力做一个贵妃该做的事情,他?凭什么将火都发泄到她的身上呢?
沈幼宜勉强从嘴角扯出一丝笑来,她维持着那温和而得体的神态,颔首示意?知晓,对檀蕊使?了?个眼色,便?提了?裙摆下阶,匆匆回到住处。
步履之快,甚至有些赌气的意?味天子日理万机,她这一日难道便?闲着了?么,累得精疲力尽,好心好意?地关怀他?,人家不肯领情,她还没脸没皮地贴上去做什么?
倒不如多睡上一会儿,这还实在些。
她心里想得透彻,可还是免不了?生?一点气,不要说小孩子的脸是夏日的天,老男人也是一样,说变就变!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她偏不伺候了?!
赵月来见这短短的一句话就叫贵妃动了?大?怒似的,简直如丧考妣,他?们也不清楚陛下今日为何避着贵妃,可贵妃娘子那些花样百出的手段总能哄得陛下开怀。
连贵妃也躲避不及……他?来不及沮丧太多,耳朵上下一动,似乎听见指节叩击桌案的声音,硬着头皮入内侍奉。
他?尽可能轻手轻脚地启开那扇门,然而还是传出了?“吱呀”一声。
元朔帝正?在抽取一本架上的书?籍,他?听到那动静才回过身来,语气严厉:“朕说了?不见,你……”
帝王之怒在目光落在那御前内侍身上的一刻似乎戛然而止,但赵月来被?圣上这样冷冷地看着,觉得自?己?好似死了?一遭。
若目光能化为利刃,他?已被?凌迟处死。
要是他?干爹在这,或许就能领悟这目光中的含义,可他?只知道此刻不能辩驳自?己?进来侍候的用意?,其余怎么做,一概不知。
直到上首的天子缓缓开口,他?才觉出一丝不寻常来。
“贵妃呢?”
元朔帝缓缓道:“她还在门外等着朕召见?”
赵月来心下一动,暗自?叫苦不迭,他?试图垂死挣扎一下,含糊道:“奴婢方才误以为陛下传召服侍,一时慌乱,想教?娘子先去旁侧的屋舍静候片刻……”
他?心存侥幸,陛下开了?这口,想必外面机灵的黄门知道赶紧将贵妃寻回来,描补方才的不敬,他?得再?拖延一会儿……
然而元朔帝却笑了?。
那一声极为轻缓,落在御前内侍的耳中,却格外令人心惊。
“朕说过的话,她从未放在心上。”
元朔帝抚着袖底的香囊,绣上去的软韧金线微乱,鸳鸯的毛发因为过多的摩挲而黯淡下来。
这些恩爱,原本就是假的。
他?等了?她一日,似乎也是白等。
第56章 第 56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太子骤然得病, 又极快地?痊愈,并未怎么耽搁行程,然而再度启程, 也有许多人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危险。
时刻不离圣驾左右的卫贵妃与天子似乎冷淡了许多, 两人不再同乘一车,元朔帝这?一二日间一反常态,即便?是捷报频传,也不见多少欢愉神色。
君王的好恶就是整座宫殿的晴雨,但是与帝妃相反的是, 太子经了这?一遭后, 与太子妃的情意反而深厚起来, 两人同出同入, 往日的嫌隙似乎烟消云散,但是旁的姬妾却?没有这?个福气了,依旧是得不到太子半点青眼。
或许是元朔帝这?些时日心情不佳的缘故, 即便?儿子与儿媳夫妇相谐,也没露出半点欣慰赞许。
甚至特意教御前的内侍传旨,他?大病初愈, 这?几日免了差事, 教他?安心在家中静养。
周遭的一切都透着极不寻常的怪异,即便?是御前的内侍,也摸不着半点头脑, 唯一能晓得的是, 陛下之所以?气恼, 必然是因为贵妃。
是以?当贵妃坚决返回瑶光殿后,陈容寿趁着下值再去劝时,沈幼宜不肯主动到瑶光殿去。
“总管服侍陛下这?么多年, 都不知道他?的古怪脾气从何而来,我又怎么知道如何劝慰?”
沈幼宜眨了眨眼:“您知道外面现?在都是怎么传我的么,人家都说太子殿下之所以?生病,不是因为操劳或吃坏了东西,而是因为我这?个妖妃心怀嫉妒,对太子下毒,幸得太子妃及时救护,陛下明察秋毫,识破后便?疏远了我。”
这?些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事情被有心人捏到了一处,陈容寿面色微沉:“娘子一向待人宽和,是谁敢这?样污蔑娘子,奴婢立刻教人去查,割了这?些人的舌头,他?们才?知道厉害。”
御前总管对贵妃如此维护,檀蕊与岁朝都面露喜色,沈幼宜却?不接这?句话,她手里把?玩着一支玉簪,垂首不语。
果?然,陈容寿转而便?道:“这?样拙劣的谣言,便?是陛下晓得也会动怒,娘子若能劝得陛下回心转意,这?些流言蜚语不攻自破,娘子集爱于一身,也集怨于一身,您这?样一直冷着陛下,外人寻到借口?,或许总要在陛下面前说您的不是。”
这?才?是他?的目的,沈幼宜不知是元朔帝放不下身段,教他?来充当说客,还是御前的内侍也受不了喜怒无常的君王,轻笑一声道:“我不过是一个妃妾,怎么敢冷着陛下呢,若有口?谕传我,那我就该笑脸相迎,若是没有,我就安分守己在宫中待着,这?难道还不符合妾妃之道么?”
“再者?说,陛下圣明昭昭,如日月之高,胸怀天下,即便?当真有人在御前搬弄我的是非,总管便?觉得陛下一定会信么?”
陈容寿微微语塞,贵妃缠人的时候,就是定力极强的男子也要心生动摇,可一旦贵妃铁石心肠起来,翻脸便?一定比对方?更狠,也更不在意……哪怕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仰赖天子,可一旦被人无辜迁怒,也瞬时翻脸无情。
虽说没人知道陛下究竟是为什么冷淡了贵妃,可他?瞧得出,陛下这?是又走了老路,一定要贵妃几番哀求,主动俯低身段,百般讨好才?会稍稍回转心意,重归旧好。
但不同于上?一回是贵妃自己做错了事情,如今的贵妃娘子自己也一样莫名其妙,年轻的女郎往往气盛,又被天子娇宠久了,不肯随意折腰,定要问出个对错是非。
不过……贵妃娘子如今生了病,满宫里只有陛下能医治,有这?么一份软肋攥在人手里,她总会下台阶的。
陈容寿思来想去,低低应了一声是:“奴婢一时心急失仪,还望娘子宽宏大量,不与奴婢计较。”
沈幼宜慢条斯理道:“陛下有许多嫔妃,说不定他?是腻味了我,想换旁人侍寝,陛下固然金口?玉言,可男人的话……总管难道不知,有时候也做不得真么?”
高兴的时候准她随意出入独属于天子的禁地?,承诺从此只她一人,但不高兴起来,这?一切都有可能瞬时化作泡影。
但陈容寿是御前的人,无论他?今日是代?表谁的意思前来,她都不该让对方?难堪太过,转而柔和道:“侍奉君王最是辛苦不过的活计,总管在御前多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这?样年轻笨拙的妇人,只知道一片真心对陛下好,可万一哪句话说错了,便?惹来一场杀身之祸,这?个时候只有谨小慎微而已,哪还敢多行半步?”
陈容寿也晓得,好话呢,瑶光殿里是有一堆的,但要她动一动呢,贵妃绝对不肯。
檀蕊见贵妃将陈总管都顶了回去,面上?微有忧色,轻声道:“陛下如今又冷落了娘子,您便?半点不担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