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宜心下一紧,长长地哼了一声:“我不在陛下身侧的时?候,您的眼睛难道就没瞧过?别人……我只是不想教?这些讨好陛下的人觉得我是个妒妇,不是不记仇的!”

嫔妃吃醋吃到她这般挑衅的地步,岂止是胆大包天,元朔帝微微动气,他握住她的腰,要她稍稍离远些,手指划过?那柔软的绸带,稍稍停留片刻,正思忖这东西打在人身上是否轻飘飘得惹她发笑,还是应当用来反剪她的双手、推到桌案上,怀中的美人却不自?觉颤栗起来。

她的眼中渐生?惊恐,那样龌龊的心思就歇了。

虽然不是没用带子在她身上做过?些什么,她还撒娇要他用鞭子尽兴,可一吵嘴就教?她怕成这样,或许她以?为的惩处要比这严厉许多。

元朔帝将她又抱了回来,无奈道:“宜娘要吃醋大可以?明言,少瞧些乱七八糟的书,你都被带累坏了。”

他将台阶递了过?去,可他的贵妃还是有些颤抖,她泣不成声,伏在他怀中道:“我以?为陛下解我的腰带是要……杀了我。”

第53章 第 53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元朔帝几乎被她气笑, 这孩子吃醋的?方式固然出格,但也不?过是想引起他一点恼怒:“朕什么?时候认真?同你动?过手??”

他真?正恼怒的?是太子那份转瞬即逝的?心虚。

被一个?属于他父皇的?美人好奇打量了片刻便如此慌乱,其心性可见一斑。

就是最生气的?时候都?没打过她一下, 大概又是这个?小骗子装可怜哄人, 元朔帝道:“宜娘以为?朕是暴君么??”

沈幼宜摇头,呢喃道:“就是做了噩梦,陛下在梦里会杀了我的?。”

元朔帝无奈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真?不?该听?你那番胡话,梦里的?事情如何能当真?, 今后还是吃药调理为?好。”

这种?歪门邪道本就透着一股荒唐的?味道, 他为?美色所诱, 竟然也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 简直成?了笑话。

沈幼宜见他会错了意,哀怨道:“陛下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哄哄我么?,您可疼我了, 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赐死我,汉文帝这样的?君主为?了一句谶言能给男宠赐铜山,我就要两句好听?的?话, 您都?要吝啬?”

元朔帝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面上含笑:“邓通最后落得何等下场,宜娘又不?是不?知,就是赐了丹书铁券的?人家朕也大可不?认, 你要是得了铜山与丹书, 哪一日轻狂骄纵起来, 要造反刺驾,朕也宽宥么??”

沈幼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睁大了眼睛:“陛下居然这样瞧得起我!”

可心底却有?些失落, 无论她此刻求得了什么?保障,都?是帝王一念间的?事情。

元朔帝切了片鹿肉与她,眉目舒展,轻缓道:“也就你敢这样放肆地说话。”

她小小尝了一口,处理过的?鹿肉只有?轻微一点膻味,在玫瑰露与胡椒的?香气中显出一种?独特的?醇美,闷声道:“那陛下要怎么?惩戒我?”

他想出的?方法大多难以说出口,元朔帝看着她笑,柔和道:“朕舍不?得。”

沈幼宜品出些危险的?味道,不?紧不?慢说起她早就打好的?腹稿,她想起小的?时候被阿娘抱着去看庙会、模仿夫子的?样子在哥哥的?书稿上画圈点评,被哥哥捉起来放在一侧的?胡榻上,连哈欠也不?敢打,眼巴巴瞧他又誊写?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文章,才被允许到榻上躺一会儿。

元朔帝饶有?兴致地听?着,梦见这些儿时趣事,总要比想起不?相干的?人强,他道:“宜娘的?兄长想来有?出仕的?念头。”

何止呢,他已经入了翰林院,沈幼宜含糊道:“阿兄对陛下很是仰慕,虽然阿耶要他习文,可是他也很想弃笔从戎,追随陛下做一番事业呢。”

她淘气顽皮的?时候,正值天子最为?辉煌肆意的?岁月,铁蹄丈量过万里河山,元朔帝笑了笑:“可惜朕那时不?知,否则若能路过你家,一定进去讨碗水喝,瞧一瞧当年的?你。”

当年的?他绝对想不?出,日后会娶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姑娘做妻子。

沈幼宜莞尔,斜睨了他一眼,他喝完水,既看上了哥哥也看上了妹妹,然后就要将他们一家悉数带走,牢牢看管在身边,她还不?知道他的?想法么?!

两人只在灯烛下说了一会儿夜里的?私话,就相拥而眠,沈幼宜伏在他怀中,忽而想起吹一吹枕头风,低低道:“我瞧殿下也怪可怜的?,郎君如今也只有?殿下一位可寄予厚望,怎么?不?多发?些俸禄给他?”

她也有?点庆幸,虽说假如那个?位置换成?是她,太子自?然要多加贴补,可当初没做太子妃也称得上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起码从不?为?吃穿用度发?愁。

元朔帝摩挲着她光洁的?脊背,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提起太子,为?他说好话了。

“朕何时苛刻他了?”

元朔帝若有?所思?地将她抱起侧身:“苦得连储君也想走一走宜娘的?路子?”

沈幼宜失笑,低声道:“这和殿下有?什么?关系,还不?是外面的?夫人们说……东宫的?开支不?比当年陛下,我想想也是,谁敢到您面前说呢,您当初手?中握有?军权,自?然瞧不?上东宫那点俸禄,太子殿下每年就指着那几万两银子,可不?过得就苦了么??”

元朔帝将她揽在怀中,他的?宜娘慢慢想起前尘往事,人似乎也宽容大度了许多,虽未受过宫廷传统的?规训,可也有?些皇后的?气度,能同他平和谈起别的?女人生出来的?皇子……只是因为?太子和她的?年纪实在相近,这份宽容反而令他微微不?适。

而且……太子惧怕与他提起这些柴米油盐,但私下怕是早已经找到了生钱的?路子。

元朔帝对此避而不?谈,直到次日命沈怀安起草诏书,当着太子的?面又召见了那几人。

太子有?些摸不?着头脑,阿耶虽说纳谏,可真?正任命时不?太会问?他的?意见,要用要留皆为?一人独断,何况还是隔几日就定了心意。

但这总归是一件好事,他兴致勃勃领那几人入内,阿娘说过,他如今笼络人心,银钱是必不?可少的?开支,稍微重用些寒门子弟,既能显出他礼贤下士的风度,也可令那几人经营出一片产业,供他索取。

然而他的?父皇今日神情沉沉,似夜里那一眼惹了祸事般,帐内的?气氛一片秋意肃杀。

太子定了定心神,阿耶不至于罗织莫须有的罪名,他自?问?与宜娘的?关系藏得十?分隐蔽,父皇要是为了一些微末细节对他生出芥蒂,那才奇怪了呢。

元朔帝简单问了几个问题,不?过是郡望父母,家中兄弟姊妹,家中妻子儿女是否能同意他们远行,然而话锋一转,却谈起了南诏内乱的事情。

太子微微惊愕,他隐约觉出来些不?对,可是他所举荐的?子弟对天子话中的?意思?尚不?明了,一个?个?战战兢兢地说起自?己的?猜测。

即便是世家的?子弟,对这数千里之外的?事情也懵懵懂懂,偶尔说起些令人捧腹的?话,可是帐中无人敢笑。

元朔帝望了一眼今日当值的?沈怀安,虽说他这个?姓氏身份甚至年纪与宜娘口中的?阿兄都?颇为?相近,可是生得既不?相似,两人见面时更没多少兄妹重逢的?激动?。

沈怀安恭敬侍奉在一侧,他听?着这些愚夫仗着自?己的?好出身在御前百般卖弄那一点热血,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忽而被元朔帝点了出来。

元朔帝轻缓道:“维行,你怎么?看?”

沈怀安定了定心神,他嗓音如金玉琳琅,温润动?听?:“臣以为?,南诏国中多为?蛮族,即便收归国中,也未必是真?心降服。”

那里有?许多的?小部落,崇山峻岭,瘴气缭绕,气候令中原男子苦不?堪言,这些富家子弟所说的?“踏平关山”、“消除外族”之言虽说豪迈热血,却不?切实际。

“陛下以蒙舍诏为?刀,收服各族,册封其首领为?云南王,他虽庸碌,却知感念陛下恩德,足可以令其自?治,朝廷也不?必管辖各部族的?衣食,一旦将这些臣民化整为?零,陆续迁入内地,如何安抚、如何移风易俗、又要如何防止他们聚众叛乱,恐怕益州大都?督也要头疼,几位郎君也得想出法子来才好。”

南诏作为?中原王朝与吐蕃之间的?缓冲,夹在两位君主之间艰难生存,把握住其统治者的?向背即可,沈怀安泰然自?若道:“南诏国王出自?乌蛮族,如今那几个?世家不?过是因为?同出白蛮一族,又得了能臣良将,暂时同仇敌忾,一旦利尽,又作鸟兽散,若朝廷待蒙舍诏旧部损失殆尽、各族纷争时再度出兵征服,反而令各族同抗我军,天子之师,出必有?名,臣望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