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帝对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将南诏子民收归的?念头不?算十?分感兴趣,见他虽未踏足南疆,却有?一番见识,微微笑道:“维行虽说是文人,却也看得到万里之外的?局势。”
太子颇生出些惶恐,勉强陪笑道:“沈学士是阿耶近臣,自?然不?是儿子举荐这几位郎君能比的?。”
其中有?几位子弟凭借着父母余泽,已经与沈怀安同级,可在父皇面前漏这么?一回怯,要谋求一个?四品的?官衔都?很难做得到。
元朔帝颔首:“朕已决意,命益州大都?督为?行军总管,率军进入南诏境内,为?其国王平叛,子惠所举荐的?这几人朕瞧着很是不?错,教他们领了令牌,不?日奔赴益州,任由总管差遣。”
杨氏的?子弟倒还镇定,然而几个?千里迢迢奔赴京师的?富家子却傻了眼。
他们族中的?叔父做了商贾,自?己与子孙都?无法做官,是以才攀上太子岳父这艘大船,希望太子搭桥引线,为?他们谋一个?家乡近处的?官职。
他们付出的?银钱不?少,不?要说当县令,就是买一个?县下来也是绰绰有?余。
谁知道天子一开口,就要将他们远远打发?到流放之地,还要在军中效力?!
他们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何时吃过这等苦!
可是天子与生俱来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们多数才二十?三四,连往昔需要毕恭毕敬侍奉的?太子在君王面前也是一样俯首帖耳的?温顺,他们纵然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楚,可不?要说敢言,怒一下也是不?敢的?。
太子见这几人中父皇只选了一两人授予地方官职,其余众人都?被远远发?配到万里之外,一时不?知父亲的?意思?,等候父皇要他们告退,才壮着胆子留下来,惶恐道:“阿耶以为?这几人志大才疏?”
他想为?其中两人求一个?盐铁上的?小官,再为?几个?入仕几年的?表兄弟求一个?好差事,可到头来简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不?敢想象阿娘届时的?面色。
自?然,这几人的?回答也不?能教阿耶满意,太子跪伏在地,请罪道:“儿子一时失察,不?过少年人锐意进取,这份念头总是好的?。”
“朕也是行伍出身,军中积攒功勋晋升,论功请赏,最适合青年才俊出头,朕记得当初你那几个?伴读历练时,子惠也十?分赞成?。”
元朔帝瞥了这一刻年轻的?儿子一眼,对他问?得出这些冒失话仿佛十?分诧异,显然毫无芥蒂。
太子自?悔失言,忙告了罪退下,他最多只是惋惜杨氏子弟受苦,但益州大都?督素来会做人,也不?至于让几个?世家子冲锋陷阵,至于剩下的?几位多为?太子妃族人,有?些人他甚至不?曾见过,即便是阵亡,要说有?多伤心,也不?至于。
但这些人都?是杨修媛定下的?,太子草草安抚过那几人,得了空闲才往母亲那里去禀明。
世间婆媳的?缘分十?分奇妙,他的?母亲看不?上宜娘,与太子妃相处的?却还算融洽,他入内时太子妃正一项项念礼物单子,哄得母亲眉开眼笑。
可是一见他进来,太子妃面上的?笑容霎时淡了,太子也不?愿意多与她待上一刻钟,面色也沉:“孤和阿娘说话,你先回去罢。”
太子妃起身应了一声是,然而杨修媛却横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慈爱道:“她又不?是外人,哪里惹到你了,竟然连几句贴心的?话也不?教她知道?”
太子妃的?几位族兄也在前往南诏之列,太子虽不?解母亲何时会待她这般好,但还是恭恭敬敬将天子的?安排说了一说,低声道:“阿娘,儿子届时会修书一封,教表兄带去军中,定然护他们周全。”
不?出他所料,杨修媛的?面色为?之一变,但太子妃的?脸却更为?难看,在人前都?装不?下去一般的?惨白。
他记得这几人不?是她嫡亲兄弟。
“一定是那个?狐狸精在你父皇面前又说了什么?!”
杨修媛忿忿起身:“从前陛下常常允准你的?请求,怎么?她在主帐住了几日,这风向就变了!”
贵妃没来的?时候,那些王妃命妇围绕着她,不?知道能有?多巴结,可是贵妃一来,那些人嗅着天子的?意思?,一个?个?对那个?狐媚子百般奉承。
那个?狐媚子在主帐里住着也不?消停,营帐比起宫闱简直毫无隐私可言,即便她瞧不?见,可是底下的?宫人最是好奇,陛下彻夜与贵妃欢好、夜里传了水的?消息传到她耳边,就是想做聋子瞎子,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简直可恶!
太子却生出些不?满,宜娘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若父皇不?怜惜她,她难道还能拒绝天子?
何况她又生了病,母亲却全将事情推到她头上去,仿佛只有?阿娘做的?每一件事才是对,但宜娘做什么?都?是错的?。
但太子妃一路上却罕见与他搭话,面色焦急:“殿下,圣意就没有?回转的?意思?么??”
太子瞥她一眼,战场上死人,流血在所难免:“你那几位堂兄手?无寸功,若要做到凤鸾台,自?然当缓缓图之。”
太子妃心急的?地方不?在于此处,她阿耶给人许的?愿望不?大,都?是些帝王看不?入眼的?位子,可是如今许下的?愿望几乎一件没成?,那她阿耶的?处境岂不?是岌岌可危?
她的?目光投向正在拔营帐的?宫人,难得压下心底的?愤恨,提议道:“贵妃备受陛下宠爱,不?如咱们去求一求她……”
太子妃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也会为?五斗米折腰,有?病乱投医,竟然想着低声下气求一求贵妃。
光是送给她的?银子就有?数万两,一旦他们身死,这些人的?叔父舅舅怀恨在心,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不?过是圣意让这些郎君有?机会到军中效力?,太子妃超乎寻常的?关怀惹来太子一阵反感。
“你胡说什么?,阿耶怎么?可能会让后宫女眷参与朝堂政事?”
太子在这一点上还是随了父亲多些,母亲要干政,他身为?人子,无法决绝,可父亲已经知晓宜娘心神不?全,这些事情都?非她所能做的?:“没事不?要去打扰卫母妃,她身体不?好,你是生怕旁人不?知道我与她的?关系么??”
侍女都?在收拾启程的?行李,可主子两个?人吵起架来实在厉害,她们悄悄退出将空间都?留给了太子与太子妃。
然而太子妃听?闻此言,却并不?生气,甚至因这句话平和了许多。
甚至差点能笑出声来。
如果她所料不?错,她丈夫心爱的?这位美人怕是连一月也活不?过去,死到临头,太子还担心会不?会被陛下发?觉,简直可笑至极!
只要除去那位贵妃,她将这些银钱慢慢退回去就是,教阿耶和阿兄对那几人多加安抚,何苦与太子计较这些长短呢?
……
天子将回行宫,军士陆续拔营起灶,但元朔帝并未骑马驰骋,又或者在御用的?马车中批阅奏疏。
而是教人拢了炭火,专心调弄不?算乖巧的?嫔妃。
沈幼宜也不?是每一日都?会编出些新故事讲给天子听?,毕竟他也昨夜里又没有?临幸。
他白日里极少动?欲,她能够得到一日安稳。
然而沈幼宜却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