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帮子文臣对她也是有意疏远,但小北无所谓,她有时候连朝都懒得上。
府里的眼线阿骨也悄然清理了几个最不安分的。
之前为难阿瑾的那个姓张的管事“意外”跌断了腿,被“体面”地送回了内务府“养伤”。
卫聪这人聪明,大家都来小北这拜访那几天,不见他人影。都快出了正月,卫聪才来拜访。这人多少是旧识,也算是小北一手提拔上来的,小北想着还是见一面好。
果然贵气养人,卫聪现下气度更显威严,带来的是宫中赏赐的御酒和几匣子珍稀药材,姿态放得极低。
府里本就没什么下人,上了壶热茶,下人就走了。卫聪和她在书房,亲自为她斟了杯茶,语气带着亲近:“若非大将军提携,卫某焉能有今日?陛下对大将军信重有加,这满朝文武,谁不艳羡?只是...”他话锋一转,带着试探:“树大招风啊。近来,朝中有些闲言碎语,甚是刺耳。”
小北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眸子:“哦?卫都点检指的是?”
“无外乎是说大将军...手段酷烈,李章一案,处置过苛。之前为人谦逊,攀权富贵,现在小人得志。”卫聪观察着小北的脸色,见她波澜不惊,才继续道:“还有些人,眼红陛下对大将军的恩宠,暗地里嚼舌根,说什么‘功高震主’...简直是诛心之论!”他语气愤慨,仿佛真为小北不平。
但小北也是人精,这话来她面前说,哪里能猜不到用意。
“哦。”小北心里基本知道卫聪要说什么了。
“所以...”但卫聪看小北的反应,一时摸不准她在想什么:“陆将军?”
“嗯,他们说的对。”
“啊?”卫聪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反应,说出真实想法:“陆将军,在下是说,鸟尽弓藏。我和您肯定是站一边的,但...”
卫聪现在心里应该甚为纠结。
急于表明自己与她同在一条船上的立场,更想隐晦地试探她的反应和对未来的打算。卫聪是聪明人,他深知自己的根基一半在刘濯,另一半则牢牢系在陆小北这棵看似枝繁叶的大树上。
他既感激小北的提携,又本能地恐惧着这柄过于锋利的刀最终会伤及自身,更恐惧刘濯的猜忌。
“你现在做的就很好。”其实卫聪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即便她不想继续在淩朝玩弄权术,再掀波澜,但她的消息网绝对还是最灵通的。卫聪暗中培植势力,拉拢禁军中下层军官,结交部分勋贵子弟,她都知道:“注意分寸就好。”她将球轻巧地踢了回去,暗示卫聪管好自己分内之事,也警告他莫要手伸得太长。
卫聪脸上笑容一僵,随即恢复如常:“是卫某多虑了。有您在,宵小之徒翻不起浪来。”他连忙岔开话题,谈及禁军换防、年节宫禁布防等事务,言语间更添几分恭谨。
朝中大臣也是纳闷,尤其马国宝,这...年前陆小北还是上蹦下跳、闹得最欢的人,好处、油水,其实都捞了不少。看起来也是志得意满,怎么临了,过年了,年后了,忽然就沉寂起来了。
马国宝算计过,朝中少了李章这一号人物,以后最如鱼得水的莫过自己。这一切也多仰赖陆小北,小北要是想继续和他合作,他倒是也乐得如此。
但年后拜访陆小北不见,设宴宾请,陆小北也只称病不来。这一下让马国宝对此人心里有些没底。
刘濯现在对他青睐有加,对他有威胁的其实就只有那些前朝老臣了。陆小北这位少年将军,他实在不想与之为敌,于他没益处。
第115章 新朝旧命
陆府,阿骨刚和小北报过马国宝的百香楼宴请,小北挥手再次让他拒绝。
“是。”阿骨应下,并未立刻离去,犹豫片刻,低声道:“还有一事,刚得的消息,赵忠辰赵老将军...回京了。”
“谁?”小北猛地抬头,眼底漾起一丝涟漪:“赵忠辰将军?”
“是,”阿骨肯定道:“奉诏回京述职,午后刚进的城,宿在驿馆。”
这耿直老将,是她初入行伍遇到的将军,很是敬重。
这些年,他在外戍边,远离京城这摊浑水。刘濯登基,清洗朝堂,像赵忠辰这样年迈耿直、又非李章旧党、更无甚根基的老将。
反倒让刘濯能彰显“宽仁”,未被清算。
可他回来了...回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漩涡中心。
“备宴!”小北霍然起身:“最好的席面!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宫宴菜式,要实在的!红烧肉,炖牛腩,新腌的芥菜疙瘩,赵叔最爱的那口...还有,温几坛上好的女儿红!”她一连串地吩咐下去,脸上因这点儿激动竟浮起一丝久违的“活人”劲儿。
阿骨看着小北眼中那点亮光,心头也跟着一热:“是!这就去办!”
驿馆的房间简陋清冷,赵忠辰卸下沾满风尘的旧甲。他年逾半百,须发已大半染霜,身形却依旧挺拔如苍松,只是眉宇间有些疲惫。
桌上放着一份誊抄的邸报,上面马国宝奏请“整顿盐务,充实军饷”的条陈。
房门被轻轻叩响。赵忠辰皱眉,声音洪亮依旧:“谁?”
门开处,是张过分年轻的脸,却带着赵忠辰记忆中那个黥面。
“赵叔!”小北跨入房中,反手关上门。
赵忠辰的眼睛都睁大了,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张熟悉脸。
那狰狞的黥印还在,身量更高了,气度更是天壤之别,可那双眼睛...分明就是当年那个眼神像狼崽子一样亮的小兵!
“小北?”赵忠辰的声音带着试探,猛地起身,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小北肩上:“好小子!柱国大将军了啊?!好!好啊!老子当年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他上下打量着小北,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慰:“快坐!让老子好好看看!”
“赵叔,一路辛苦。”她顺势在赵忠辰对面坐下:“小北在自己府中给你备了点儿家常小菜,接风洗尘。烦请您移步。”
“不是盛传你巴结权贵?老夫可没什么利用价值。”赵忠辰说这话的时候并不认真,显然是打趣她。
“对对对,我巴结权贵,赵叔你都不知道你多权,多贵。”小北说着又站起来看赵忠辰为数不多的行李:“我那没什么人气儿,您要不嫌弃直接搬我那住吧。”却一眼看到了桌上那份誊抄的邸报。
“哈哈哈哈,小北你和当年那倔样不太像了。”
当年,她只有救人、想在行伍里活下去的念头,和现在哪能比?
更何况在淩朝磨了两年,性子早淡了许多。
“快走吧赵叔,咱们边喝边聊。”说着已经在帮他收拾行李了。
“好!”
陆府,小北亲手执壶为他斟满一杯温好的酒:“这杯,小北敬您,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