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比一声高的称呼,沈娥拉着王罗漪一步步从后院的长廊上走过,一路上盛开的金菊花开得极烈,如今二人走过,似乎也能闻到阵阵花香。
王罗漪原没什么激动的心思,她虽在听见“婚介所”那一刹那,心中有过波动,可世家灌输的信念与思想,早已让她根深蒂固。又怎会轻易被打破?
可直到如今,让她亲眼瞧见一个又一个鲜活的女子,能同聚在一处,不是困囿于宅院中死气沉沉的女子,没有了枯木般的死气,只有昂扬而生的蓬勃。
走过长廊,是穿着麻布衣衫的女子在铲土种花,她们脸上还沾着泥土,面上却带着笑容。
此时见沈娥二人过来,抬手打了招呼,便又投入铲土种花的事项中。
另一侧,则是挑水,施肥,播种……女子聚在一处,锄地种菜,有些“咿咿呀呀”的唱着歌儿,有些扬手低腰的跳着舞。
此前王罗漪没听过,亦没见过。应是村寨中流行的“丰收歌”,如今这般听来,竟真让人动容。
二楼是无数女子织布,刺绣,练字,习书……莫红瑜在厨房中教女子挥刀,劈柴,洗菜。花筝与东方钰在书院中教女子习书练字。李默笙在织布阁中教女子女红刺绣……
王罗漪与沈娥一路走下来,直至又回到了春风楼一楼大堂内,各处人声鼎沸。谢时浔的人早已将消息放了出去,白榜便贴了好多日,如今人声鼎沸的局面,可谓是早有预兆,连带着张子娟一行人竟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如何?”沈娥见王罗漪自方才起,便杵在一旁没出声,此时眼尾一挑试探着问道。
“……很好,我从未见过如此……令人为之一振的场景。”
半晌,王罗漪缓缓抬起眼,对上沈娥探究的眸子,轻哂。眼底荡开无数波澜,叫人瞧的晃眼。
这春风楼里的姑娘,有豆蔻年华的女子,亦有二十出头便被夫家休弃,抑或是被困于宅院的……原本注定黯淡无光的此生,此刻却异常让人觉得明亮起来。
她们种花的种花,刺绣的刺绣,习书的习书,练字的练字……都在认真且自由的活着,活下去。
原本她们注定要在宅院或是黑暗的压抑中蹉跎至死,如今却悄然发生改变,自此前路光亮一片。
她们不愿随意将自己的余生,交付到一个从未相识过的男子手中,更不愿此生困囿在宅院中。
她们是天上的鸟儿,自会有树能够落脚。
正所谓,从此天高海阔任尔飞,再无人能阻挡。
这“春风楼”,当真成了这些女子的归处。
“漪漪,你可愿与我同掌这春风楼?”
*
“楼兰有动静传过来了。”
穆亭一身黑衣靠在轩窗一侧,手中的酒盏被他指尖捏紧。眼底神色有些晦暗。
周子珂卧在圈椅中,正对着他。此时手里拿的不是折扇,反倒是一串佛珠,手指轻捻。
“我那几位皇兄,最近似乎也有些不太平起来。”
谢时浔则是一如既往立在案桌前,手上拿着毛笔,轻轻在宣纸上落字“海晏河清”。
下笔,撇捺,收笔……四个大字跃然纸上,力透纸背,笔尖锋利,叫人可以瞧出下笔之人的微微张扬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古至今之理。”
半晌,谢时浔启唇道。
见这人出声,周子珂捻着佛珠的动作稍顿,轻笑一声瞥眼瞧他。
“你这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莫不是也与你那夫人一同开起那‘婚介所’了?”
声音落在耳畔,谢时浔手上的动作倏然一顿,眼底划过一抹暗色,却在下一刻便骤然消逝。
他想起这几日“七杀堂”中下属报来的讯息,沈娥办这“婚介所”的身后,不知何时,竟被另一伙人给盯上,且警惕性十分高,贯会杀人灭口。
观其行事,无非逃不过那两个字
死士。
这京城世家中,虽豢养死士是死罪。可实际上,真的要追查起来,恐怕这“死士”会出没在各大世家中,并未如皇朝中所规定那般没有豢养。
只是行事低调,若无特殊情形,自不会出手。
可如今小小一个“婚介所”,却突兀的被人盯上,暗中也不出手,倒是变相的保护……
呵,真是令人奇怪。
周子珂见他不回,便觉得这人是默认了,又不得调笑起来:“谢大人果真是对你们家夫人万般宠爱……”
一侧倚在轩窗处的穆亭闻声,也抬眼过来,眼底浮着丝复杂的情绪扫过谢时浔,便又极快的扫回来。
“怎么,端王殿下府中没人,便不允我夫君对我千宠万宠了?”
第54章 万花楼像极了……人皮!
书房门骤然被人推开,轩窗外的玉兰早凋,此时地上一片落白。
沈娥端着冷茶进来,刚碰到书房门便悄然听见周子珂那番话,心下没来由的烦躁,对此人的不满又上一层。
三人耳畔下落此音,皆是一愣。见沈娥推门进来,谢时浔才搁了手中的笔,轻轻拂袖,喉中出来的声音如石上清泉,格外温润。
“夫人,你怎么过来了?”
沈娥对着穆亭周子珂,平日里皆是没什么好脸色,也只有对上谢时浔时,才会有些温和之意。
“今日我们春风楼里的姑娘,又合着薛大厨制出了款新品的冷茶,便想拿过来给你尝尝。”沈娥莞尔道。
随即又对着一侧的俩人低了低腰,象征性的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