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端王殿下,穆小将军。”
穆亭与沈娥是第一次见,不过瞧她态度,竟与谢时浔如出一辙,心下有些奇异。周子珂则早就适应了沈娥的冷言冷语,听她这般说,也没什么不适。
“夫人受累。”
这几日沈娥都在春风楼内忙着,与谢时浔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今日与其说是送这“冷茶”来与他们尝尝,却也无非是想来借此机会,与他说上几句。
谢时浔不必沈娥明说,
自也知晓。奈何今日周子珂与穆亭一同上门,本想着两人可以单独待上一会儿,如今却也泡汤。思及此处,谢时浔眉心微皱,心上对一侧两人的躁意浮上来,颇有不满。
沈娥见他神色,便知这人又在自个儿生闷气,心下好笑。抬手过去将那人的指尖拉过来,放在手心里,轻轻摩挲了几下。
谢时浔感受到他的动作,蓦然抬眼,却对上沈娥眼尾向上一扯,莞尔轻笑。
原本躁动的心倏然静下来。
周子珂在一旁瞧着两人的举动,内心惊奇,不免得唇边又泄出一丝揶揄的笑来。
“如今一看,谢乐卿与夫人感情果真是极好。”
闻言,沈娥微挑,将托盘中的冷茶,倒进一杯茶盏中。
亲手递到周子珂面前,身侧的谢时浔面上神色暗下来,却也不好阻止。
见沈娥动作,周子珂倏然一愣,眼底浮上一丝不解。可下一刻她的声音便悠悠传来:
“这是王小姐一同与那些姑娘研发出的新品,对于这秋日饮来最是不错,殿下尝尝味道如何?”
周子珂:“……”
身侧一声极低的笑传来,闷闷的声音却足够让人听出来他十分愉悦,谢时浔肩头微颤,放在沈娥手心里的指尖又在她掌心轻轻划了划。
在沈娥将视线投过来时,他急忙对上,眼底抹上一丝赞赏。
半晌,周子珂轻哼一声,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他喉中泄出:“那本殿自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
深秋艳阳天少,好不容碰上一日,沈娥早早让人将贵妃椅抬到春风楼院里,自个打着团扇躺上去晒太阳。
满月侍候在她一侧,为她剥橘子。
她微微眯着眼,阳光不刺只是有些暖融融的晒在身上。
王罗漪如今面上虽说是与她一同执掌这“春风楼”,实际上这春风楼里的大小事务,皆是经由王罗漪之手,沈娥真正要管的,几乎没什么要事。
是她懒怠,亦是她也想就此锻炼一下王罗漪,好叫她如今的性子能够锋利些,不至于被她那府中的人欺负去。
日光刺了些,沈娥刚想叫满月唤人来将这贵妃椅挪一挪,抬眼却瞥见春风楼二楼的一处包厢。正对着轩窗的,是一副屏风,隐隐约约的纱色,上边还点缀着红色的兰花,一眼瞧上去便觉得晶莹剔透的同时,又让人觉得柔软。
像极了……人皮!
沈娥被这想法一骇,动作有些急促的起身,刚想出声询问,却又瞥见王罗漪从廊上款款走来,面上忧愁之意过重,整个人似如风中柳絮般飘零着,叫人看的心生怜惜。
沈娥瞧的微愣,心中对那“屏风”的心思暂且搁置,遥遥喊道:
“漪漪,过来。”
王罗漪本因着心中的心思出神,耳边骤然落下沈娥的身影。她眼睫微颤,随即才抬眼看过去
沈娥一身春杏色对襟襦裙,梳了灵蛇髻,此时手握着团扇,坐在贵妃椅上朝她招手。
“今日这是怎的了?我瞧着你心事重重,可是处理春风楼要务上遇到了困难?”
沈娥见人走近,眉眼间的愁意仍是重的不行。心底有些担忧,急忙问道。
“非是如此……”王罗漪摇头,喉中出来的声音有些晦涩,“是姨娘,她要给我……和表哥说亲。”
闻言,沈娥一愣。
“说亲”一事来得急,如今王罗漪也不过刚过十九。在现世可是大好年华,虽说前些日里,她总惦记着要与王罗漪说个好郎君,可心底到底是不舍的,不过是想要面前这丫头最后有个好归处,这辈子别吊死在“周子珂”那棵树上了。
“你那表哥如何?”沈娥到底是知晓这古代的婚事,与现世不同,到底还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不会轻易叫周遭人抛了白眼。
“……表哥清雅端正,今年刚考了进士,前途无量,待人待事皆是有礼。”王罗漪闷了半晌,才絮絮道。
闻言,沈娥眼尾微挑。
王罗漪在她面前没必要说些漂亮话,是以她是真觉得这位“表哥”是个端正儒雅的君子好人。若是在现世,无论对方千好万好,可若是顾漪漪自个儿没看上,那都成不了事。
可王罗漪不一样。
虽然近来她时常让王罗漪自个儿做主,意在锻炼她的性子。效果也十分显著,起码如今的“王二小姐”不会轻易是个被人揉捏的软柿子。可到底潜移默化十几年,王罗漪心底里对这古代的规矩还是有顺从敬畏在的。更别说这场婚事是她那姨娘安排的。
虽说沈娥未见过她那位姨娘,可从平日里便看得出,王罗漪心底里对她那位姨娘十分爱重。
如今被指了一场好婚事,按理来说,王罗漪哪怕心底不愿,面上却也不会有如此重的忧愁。
除非,她心底有人,不愿嫁。
那人是谁,王罗漪知晓,沈娥也知晓。
院中的**开得正好,秋风荡漾过来,微微将金黄色的花瓣拂过,带来阵阵清香。日头又烈了些,照在几人顶上,春风楼今日休沐,大堂内没了宾客的喧闹声。种花种菜的姑娘也得了闲暇,只能从楼上传出些细碎的嬉笑打闹声。
“漪漪……”半晌,沈娥立起身,满月急忙凑过来,将她手中的团扇接过为她扇风。
王罗漪只轻轻对上她的眼,便又急促的移开,手里扭着帕子不断搅和,有些微弱的祈求道:“沈姐姐,我不想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