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相宜还说:“刚才陈曼说的那个故事?里,鬼一直跟着人,我就在想,我自己?心里会不会也藏着什么‘鬼’呢?”
“你没有,”楚天青一口咬定,“你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根本不用担心那种事?。十八班的许月亭都比你更?像是心里有鬼的人。”
郑相宜小声地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和许月亭关系很好呢。”
怎样?的关系,才算是关系好呢?
楚天青一直不太?擅长与人相处。她并?不讨厌许月亭。他的言谈举止温柔得体,每一句话都让人如沐春风,却又始终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她无法真正靠近他。
除了纪明川,所有人都和许月亭相处融洽,就连宋远舟也会和许月亭开两句玩笑。
不过,她和许月亭坐同桌的这一个多月以来,她看不懂许月亭的想法,也听不懂他的话是否出自真心。
在她眼里,许月亭和陈曼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都被她归类为“神秘人”。
相比之下,纪明川的情绪更?直接,更?容易让人理解,因此,纪明川被她定义为“搞笑人”。
毛绒鲨鱼还在她的背后,她把手伸过去,捏了捏鲨鱼的小翅膀,指尖下是绒毛柔软的触感。
郑相宜轻声自言自语:“我有点迷茫。”
楚天青忽然?想起以前医生对她说过的话,她转述给了郑相宜:“最重要的是你的健康,真的,健康才是一切的前提。”
说着,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毛绒鲨鱼,像在给郑相宜上课:“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告诉读者怎么才能快乐生活?书里说,第一,要有自信,还要忙碌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做。忙碌其?实比清闲更?让人开心,因为人的大脑,从?蛮荒时代?起,就适应了忙碌和刺激。第二?,要学会减压,多睡觉,多玩,多晒太?阳,可以看看小说、做做运动什么的,哪怕只?是和朋友说说话,也会好很多。”
郑相宜听着,微微点头:“等我考完试了,我一定要回家大吃一顿。”
楚天青抱紧了毛绒鲨鱼:“我外婆总说,人能不能过得好,有一半靠运气。你身体好、精神好,才能抓得住运气,把握机会,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郑相宜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越来越轻:“你外婆是不是经历了很多事??”
楚天青很诚实:“嗯,她没上过学,今年七十三了。”
“你外婆有没有说过……”郑相宜又问,“如果我为了某件事?……准备了很久,最后还是失败了,被别人笑话了……那该怎么办呢?”
楚天青坐得端端正正,认真地说:“首先,你不会失败。其?次,就算有人笑话你,那也是极少数,大多数人都很佩服你。我也是啊,我经常忍不住夸你。”
夜色更?深了,楚天青的嗓音也更?轻柔了:“不过,人总是更?容易记住一次伤害,而不是十次好话,在心理学上,这叫‘伤痕记忆效应’。所以,你不是不够好,而是我们的大脑,有时候太?苛刻了,会故意挑选那些难听的话……留在你的脑海里。”
“那我要忘记那些坏话,”郑相宜口齿不清,“我只?想记住好话……”
楚天青不假思?索:“你可以怀疑别人,但……至少别怀疑你自己?,你的健康和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郑相宜没再回话,楚天青听出她已?经睡着了,立即抱起毛绒鲨鱼,轻手轻脚回到了自己?床上。
这个夜晚,虽然?听了一个鬼故事?,楚天青还是睡得很踏实。
暑气消散,秋意渐浓。
九月秋雨微凉,校园里的枫叶染了红霜,风一吹,落叶无声,转眼已?是九月中旬。
数学竞赛和物理竞赛的复赛选拔如期举行。学校非常重视复赛,甚至准备了校车,把参赛的同学们送入考场。
考试期间,楚天青拿出了全部实力?。每一道?题她都写得很认真,答卷速度飞快,却又保持着头脑冷静。做完之后,她反复检查,甚至还会仔细验算几遍。
这一次的题目,比预赛难得多。预赛的难度已?经超过了高考,而复赛,则是彻底拔高,真正意义上的淘汰赛。
只?有在这一场考试取得高分,她才能进?入省队,甚至,走?向全国竞赛的擂台。
第34章 入选省队 掌声欢迎楚天青给大家讲题!……
复赛结束之后, 楚天青回到了学校。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十七班的大多?数同学都不怎么关?注竞赛,这两天, 楚天青很少听见与?竞赛相关?的消息, 她紧绷的心弦也渐渐放松下来。
今天是周一,早自习已经开始了,教室里传来朗朗读书声,楚天青和纪明川还在走廊上打扫卫生?。
纪明川拿着抹布,使劲擦着瓷砖。这块抹布是他从自己家里带过来的, 原本?只是一条旧毛巾, 现在成了他手里的劳动工具。
不到十分钟, 他就把瓷砖擦得干干净净、锃亮如?新, 相比之下,隔壁十八班简直像个乱糟糟的狗窝。
纪明川看了一眼?十八班的走廊,心里浮现出一种?浅薄的优越感:“嗯, 比十八班更?干净。”
“你为什么总要和十八班比较呢?”楚天青一边拖地,一边问他,“好奇怪啊,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纪明川擦得更?用力了:“以前是以前, 现在是现在……”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我自己,主要还是为了我们十七班的班级荣誉。”
楚天青感叹道:“哇, 你真的好优秀, 好有责任感, 以后无论做什么工作,肯定都能做得很好。”
纪明川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他单膝跪在地上,望着远处操场边上的繁茂树木, 假装自己正在看风景,耳边却还回荡着楚天青刚才那句“你真的好优秀,好有责任感”,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其实也还好,也就一般,你不用说得太夸张。”
“真的,我是认真的,”楚天青又夸了他一句,“你以后干什么都行,哪怕你去做保洁,肯定也是最优秀的保洁。”
纪明川的笑意僵在了唇边。他想问楚天青“你刚才真的在夸我吗”,又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他轻咳一声:“我们家在郊区有个工厂,我可以去厂里打工,不至于?非要做保洁。”
“啊?”楚天青提着拖把,走了过来,“那是什么工厂,你能做什么呢?”
楚天青的爸爸妈妈都在服装厂做流水线工人,她对?“进厂打工”是充满好奇的,想让纪明川多?讲讲工厂的事?,讲讲那里的人、那些重复枯燥的工作、那些她听不懂却又忍不住想象的生?活细节。
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纪明川,纪明川擦瓷砖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他指尖划过瓷砖的边缘,脱口而出:“是个精密仪器厂,我会拧螺丝、搬重物、组装零件……最差也能靠卖苦力混口饭吃。”
楚天青极轻地笑了笑:“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卖苦力。”
抹布从纪明川手里滑落了。他低下头,不看她,只看着瓷砖:“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等待的过程相当漫长,不过短短几?秒而已,却像是站在真空之中,周围没?有声音,也没?有时间流动,此刻的一切都悄然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