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青略微弯下腰,捡起那一块抹布,又递到纪明川手边:“我的意思是,以后我们长大了,我应该能找到工作,到时候,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我可以帮你介绍工作,或者借你点钱……反正,我不想让你过得太辛苦。”

纪明川接过抹布:“嗯,谢谢,你人真好。”

楚天青哈哈大笑:“我也喜欢说这句话。”

近旁传来一阵脚步声,劳动委员冯康拎着湿漉漉的拖把,从走廊的另一侧走过来。

冯康指了指楚天青和纪明川:“你们动作快点儿吧,墙边的瓷砖还没?擦完,楼梯口那边的地板也还没?拖,早读都快结束了,一会儿老师来了,肯定得说你们……”

“还有二十分钟结束,”纪明川抬起左手,瞥了一眼?手表,“应该来得及。”

“好!我马上!”楚天青拎着拖把,跑到了楼梯口,用尽全力开始拖地。手心被木柄磨得微微发?烫,她也不在意,只想把每一块地板都拖干净。

如?今已是九月下旬,初秋时节,空气里透着清晨特有的凉意,拖把在地板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水迹,差不多?快搞定了,楚天青深吸一口气,心情更?是轻松了不少。

她偷偷瞄了一眼?纪明川,纪明川正背对?着她,专心擦拭着墙角的污渍,靠墙一面的瓷砖也被他清理得焕然一新。

忽然,楼梯口传来一道人声:“楚天青,在做值日啊?”

楚天青转过头,竟然看见了数学竞赛组的老师段启言。

段启言左手提着一个公文包,右手拿着一杯咖啡,像是才刚赶到学校。他看见楚天青,唇边带着笑意,随口问了一句:“复赛考得怎么样?最后一题做出来了吗?”

楚天青没想到自己会在楼梯口撞见段启言。

段启言很关?心她的成绩。

复赛结束当天,段启言就问过她这个问题,当时她只简短地回了两个字:“还行。”

她不是不愿意说话,只是,复赛的题目实在太难,而她患有强迫症,每一次做完这种?高难度的竞赛题之后,她都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在脑海中复盘思路,理顺每一个推导步骤之后,才能慢慢回到现实,继续与?人正常交流。

她觉得自己考得还可以,但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市级预赛不过是一场热身,省级复赛才是真正的分水岭,面向全省优等生?。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考进全省前五十名,顺利加入省队?

因此,她轻声回答:“老师,结果还没?出来,我也不确定,不过,最后一道题,我写出来了。”

段启言很高兴:“明天下午我们在阶梯教室讲解复赛试卷,你可以上台给大家说说你的思路,最后一道压轴题……全校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做出来了。”

只有她一个人做出来了?

怎么可能呢?

楚天青十分惊讶:“可是,那道题,不就是‘调和函数分析’吗?”

“考试时间太短,运算量太大了,”段启言叹了一口气,“我问了好几?个学生?,他们都没?把握。在考场里,大部分人都没?时间写完……”

段启言和楚天青的对?话,纪明川听得清清楚楚。

纪明川正站在不远处。瓷砖已经擦完了,他还没?离开,也记起了数学竞赛复赛的最后一题,他只能用“恶心”来形容,楚天青竟然把它做出来了,真是非同一般的水平。

劳动委员冯康恰好也从走廊上经过。他听见段启言让楚天青做好准备,明天下午去阶梯教室讲解数学竞赛复赛的压轴题。

冯康立即跑回高三(十七)班的教室里,向全班同学传达:“楚天青数学竞赛考得特别好!她要去阶梯教室讲题了!”

班上同学“哇啊”地喊叫起来,有人鼓掌,有人嬉笑,陆子昂的脸色却变了。他嗤笑一声:“成绩还没?出来呢,她有什么好狂的?竞赛班的那些人,哪个不比她厉害,人家也没?像她这么狂,还敢去阶梯教室讲题,笑死人了。”

陆子昂的同桌不敢得罪他,只说:“万一楚天青真的考得不错呢?”

“不可能,”陆子昂把语文书摔在了桌上,“她才学了几?天竞赛?怎么可能考得过别人?”

随着一声重响,语文课本?摊开了,风吹动了书页,陆子昂更?是心烦意乱。他喃喃自语:“我总觉得,只要楚天青一出现,我就会倒霉……”

同桌接话道:“她八字是不是克你啊?”

“很有可能,”陆子昂双手搓了搓额头,“我在班上一直过得挺顺的,自从她转过来,给我闹得,大事?小事?全都不顺,老师同学也护着她,那些倒霉事?,都让我一个人摊上了。”

他冷哼了一声,又骂了一句:“真是晦气。”

他才刚骂完,楚天青和纪明川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楚天青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双眼?也是亮闪闪的,她的心情好得不得了。今天早晨,她和段老师讨论了复赛的试题答案,段老师还说她一定能进省队,将在今年?十一月参加全国竞赛决赛。

那可是全国竞赛啊,从前她连想都不敢想,现在,她终于?拿到了入场券。

次日下午,段启言在阶梯教室开了一堂数学课,专门给学生?讲解复赛试题,高二、高三年?级的数学竞赛生?全部到场,楚天青和纪明川也来了。他们二人来得比较迟,只能坐到最后一排。

阶梯教室的座椅远比普通教室更?舒服,楚天青并不在意自己的座位在哪里。

她安安静静坐在纪明川身旁,手里攥着笔,心不在焉地在草稿纸上勾描出一副画。

她随手画了一朵向日葵,铅笔的笔尖轻轻扫过纸面,发?出沙沙声响。

纪明川瞥了一眼?,忽然低声开口:“画得挺好。”

楚天青在向日葵旁边添了几?笔,画出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形,她的笔法?有些凌乱,那个人的轮廓却渐渐变得清晰。

纪明川很快就认出来了,楚天青竟然正在画他。如?果被同学发?现了,恐怕会损伤楚天青的声誉,虽然楚天青和纪明川两个人清清白白,但在旁观者的眼?里,他们关?系匪浅,这当然是一种?误解。想到这里,纪明川及时制止:“行了,快上课了,还是别画了吧。”

“为什么?”楚天青问他。

纪明川答不上来,只能说:“万一你把我画得很丑怎么办?”

“没?关?系啊,”楚天青毫不犹豫,“你本?来就长得很好看,你在这幅画里是什么样,根本?不重要,那又不是真正的你。别人怎么看你,也不重要,我知道你是……”

楚天青只不过停顿了一秒,纪明川连忙追问:“是什么?你还没?说完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