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姑娘是过来买书吗？这里什么书都有，四书五经，天文画册，还有各色各样的话本都有，买的多有优惠。”老板是个体态丰腴举止优雅的女人，虽见两位姑娘皮肤黝黑，一副庄稼人打扮，她也没有驱逐，而是热情的迎进店里。

姬墨舒扫视了一圈书柜，“有没有适合认字的？”

“认字？”老板略微吃惊，两位姑娘年岁不小了，居然买认字的书？

“嗯，我这妹妹常年走失在外，最近才找回来，起步晚错过了认字的时间，不知有什么书适合她。”

“原来如此。”老板娘明白过来，颇为惋惜看向小渔，姑娘估计吃了不少苦罢，“那姑娘随我来，保准能给你挑到合适的。”

“姬姐姐……”小渔怯生生，想去又不大敢的样子。

姬墨舒对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去把，喜欢什么挑什么。”

“好，那我去了。”

“有劳老板娘了。”

“不客气。”

老板娘笑开了花，没想到姐妹俩打扮平庸，出手还真是阔绰，她乐呵呵的领着小渔去挑书了。姬墨舒在书店独自走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陈列话本子的书柜，其中一册书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把其中一本取下来。

《青梅青梅，两小无猜》这个书名就好比默涵书店一般，都是像上辈子干的事情。据她所知，最后一次看这本书的时候是科举，已经是四年前的事，那时写到第八册，鸾绫进京赶考与夏荷分别的时候，现在居然已经出到第十五册了。

见天色还早，她选了后面的几册，给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后找到书店外的茶馆点上壶茶，这才悠闲的看起来。

[鸾绫天赋异禀，考中状元不在话下。因为头脑精明，见解独到，虽然拒绝了世家大臣的政治联姻，她依旧凭借过人的本事和陛下的赏识一路高升，很快便成为了殿前红人。沉湎于功利的她执着又骄傲，高升至大理寺卿后便如愿娶到了心爱的坤泽，夏荷也在这个时候如愿嫁给了等待已久的如意郎君。]

[除了公事以外，小两口没羞没臊的过日子，眨眼的功夫，夏荷的肚子有了动静，一个小生命在孕育中。向来疼爱妻子的鸾绫请了嬷嬷，又请专人伺候，本以为就此便可以安心等待女儿出生，可是好景不长。]

[身为大理寺卿又是殿前红人，这位年轻的官员早已招了不少眼红，鸾绫性子直率，饱读圣贤书，为官清廉的她与他人格格不入，这样的人很自然便沦为官场的眼中钉。基于大理寺卿的职位，她的工作是审案，可普通的案件往往不会提交大理寺，能呈上大理寺的都是非常棘手的案。这些案涉及势力之广，涉及人之多，其中更是不乏不能得罪之辈，处理起来非常麻烦。]

[后来陛下命她调查一件贪污大案，夏荷不止一次出言提醒鸾绫小心行事，可鸾绫早已被功绩与器重蒙蔽双眼，她信心倍增，根本没有理由认为自己会处理不好。调查的过程中她发现此案竟与皇家勾结，夏荷多次阻拦她，她果断拒绝了，只道是士为知己者死，于百姓，于夫子，于陛下，她都有报这份知遇之恩的责任，不然愧对于天下。]

[面对一身浩然正气的鸾绫，有些人沉不住气了，他们想尽办法拉拢鸾绫，拉拢不成便陷害。他们邀请鸾绫到家中叙事，邀请其赴宴畅谈，老谋深算的他们表现的像狡猾的老狐狸，一点点摸清鸾绫的喜好，步步为营，投其所好，本就初出茅庐的鸾绫根本无力招架。知道鸾绫正为孩子的出生担心不已时，他们邀请鸾绫去育婴堂学习照顾妻儿，还送金银玉器给孩子打造长命锁。单纯的鸾绫根本料不到人心险恶，没多久她就被指控常常光顾育婴堂猥亵孩童，还收取金银玉器。]

[皇帝听闻雷霆震怒，满朝文武墙倒众人推，趁机落井下石，好在皇帝仁厚念及劳苦功高饶过了鸾绫，鸾绫被革职抄家，落了个神憎鬼厌的结局，短暂仕途好似一场梦。失去一切的她回到家，打开陈旧腐朽的木门，映入眼底的是夏荷巧笑嫣然的脸。夏荷换回了曾经朴素的长衫，肚子已经微微隆起，未见任何责怪之意，还笑着打了个招呼，郎君回来就好。这一刻，鸾绫泪流满面。]

[从此之后，鸾绫褪去了一身正气，她带着夏荷回到了她们长大的小山村，一门心思都扑在夏荷身上。村民对她的冷嘲热讽她权当听不见，旁人异样的眼光她也不在意，她用仅剩的银子做起了小买卖，虽日子不算大富大贵，但至少安康，三年内，两个女儿接连出生，日子和和美美。]

[世人对鸾绫的看法褒贬不一，有人说她眼高手低，不自量力，有人感慨伴君如伴虎，又有人认为鸾绫被那群狗官同化了，不再以天下为己任，老百姓痛失一个清正廉洁的父母官，也有人羡慕鸾绫，羡慕她和和美美过了一辈子最后寿终正寝。当然，这都是外人的看法，在夏荷眼中，鸾绫依旧是那个最好的女君，而在鸾绫眼中，夏荷同样是那个最好的妻子。]

到这里，这本书完结了。

姬墨舒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没想到后面的故事会如此曲折，曾经的她想过很多种发展的可能性，想过鸾绫进京后会被士族排挤，会被指婚，也想过鸾绫和夏荷会以全新的身份再续前缘，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黄粱一梦。

现在忆起，曾经的想法要么过于简单片面，要么过于乐观虚假，真实的情况或许真的是黄粱一梦罢，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她认可后者，原来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鸾绫变了，她也变了。

姬墨舒合上书本，鸾绫的选择与成长让她好像受到了启发，可细细想来又想不出是什么启发，心里头怪怪的。

这时，小渔已经挑好了书，考虑到年岁大了，又不识字，老板娘非常体贴的给她推荐了带图的书，图文并用，促进理解，当然，价格也更贵。她有点不好意思，小心看着姬墨舒，姬墨舒倒没有介意，直接就买下了。

两人结伴去找顾婉约，顾婉约已经把马车塞满了，满满当当一车的东西全是带回去给村里人的礼物。载上姬墨舒和小渔，一行四人加一马形如唐僧取经，迎着夕阳橘红的光，她们迅速往顾家村赶去。

0127 127 放过自己

江南一代自古便有鱼米之乡的称号，充沛的雨水与温暖湿润的气候一举孕育出底蕴最浓厚的农耕文明，亦是礼乐文明的发源地。这里村子富集，人口众多，其中以顾家村拔的头筹。

顾家村是数一数二的大村子，占据了地势最好的河流中下游地区，拥有上千户人家，不管从自然条件还是人口数量来看，顾家村与其归为村子，倒不如说更像一座小城。村民除了传统务农的，还有做小商贩的，出门打工的，行医采药的，甚至还有教书的。俗话说的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顾家村的经济情况远远不是小渔村比的起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能力培育出农家第一个状元郎。

重归故里已经将近五年之后，顾婉约看着村子，就像姬墨舒一般，村子的一草一木对她来说既熟悉又陌生，总有一些地方能够唤醒儿时的回忆，那些玩乐的画面叫她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

因为太久没有回来，一时都没有人认出她们，不过这么大一辆马车招摇过市，难免吸引了许多道好奇的视线。很快，有人认出了顾婉约，撒腿就去给顾家通风报信了。

“婉约她娘，你们家婉约回来了。”

“婉约回来了？”

“可不是嘛，在村头，架着马车呢，快去吧。”

对话声戛然而止，一个中年妇人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马车跟前，吓的车夫赶忙拉住缰绳。

顾婉约听到她娘的声音便钻出了马车，冷不丁对上了妇人略显苍老的眉眼。母女二人许久未见，再次相见却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妇人神色带着些许呆滞，目光细细打量着顾婉约，有慈爱，也有一丝克制的小心翼翼，两人一时就这么愣住了。

最后还是顾婉约先忍不住激动之情，她一把拥住貌似因为身份差距而不敢逾越的妇人，哽咽道，“娘，我回来了。”

这一刻，顾夫人才如梦初醒，她用尽全力拥住顾婉约，感受到那份实在的触感才确信不是做梦，顾婉约真的回来了。

“娘给你做了饭，热在锅里待会儿就能吃了。”

为人母时时刻刻都念着孩子，本是习惯性的一句话再次叫顾婉约红了双眼，她抹了把泪，余光瞧见一同下了马车的姬墨舒等人，她堪堪止了泪对顾夫人说，“谢谢娘，这次我带了些家用回来，还有她们是我的朋友，她姓姬，这位叫小渔，还有这位，姓魏。”

“你真是，回来还带什么礼物呀。你们都是婉儿的朋友吧，快快进屋，婶子给你们准备吃的去。”顾夫人见马车里装着许多米面粮油直骂顾婉约败家，不过对姬墨舒等人却笑的像朵花似的，热情的直接把人往家里迎。

姬墨舒受宠若惊，还未回过神来的大姑娘们就这么被热情的顾夫人“连哄带骗”拽进了顾家。

顾婉约回来的消息以一传百，立刻在村子里传开了，族人们闻风而来，就连在城里做买卖的顾妹妹也收到口风带着妻子赶了回来。

顾婉约有个亲妹妹，也是天元，不过读书不好，以往都是跟着顾老汉务农。顾婉约考上状元之后顾家改换门庭，自然不靠务农为生了，不过顾老汉和顾夫人不习惯过贵人们的生活，所以没有搬出顾家村，而是重新修缮了房子，到了现在依旧经常下地，顾妹妹则自己在江南城做起了小买卖，去年还和石员外的千金好上了，今年年初两家成亲，倒是比姐姐还快。

“阿姐你可算回来了，你在青州的时候娘天天念叨你在那边条件差，要忙公事还没人在身边照顾，若不是我死命拉着娘差点就要自己跑去青州照顾你了。”顾妹妹非常夸张的倒着苦水，引的妻子白了她一眼。

“净瞎说，她就是胡说的，哪有那么夸张。”顾夫人面红辩解，脸上不自觉露出的忧虑却暴露了她的内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哪有不担心的，更别说去青州那种地方，听说那边的风暴能把船都给掀起来，更别说人了。

“怎么不是了，后来昭阳公主称帝，阿姐调回了京城，你还说要进京，你看看你这样一个老婆子，走路都打颤，去了京城是你照顾阿姐还是阿姐照顾你呀，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享清福不好吗？况且你看，阿姐有很多朋友傍身的，别瞎担心了。”

“又欠打了是不是？别以为你成亲了我就教训不了你了。”顾夫人拧了顾妹妹一下，全然不管顾妹妹的鬼哭狼嚎便又拉着顾婉约的手，“别听你妹妹的，她就是被我念烦了，这次你回来打算住多久？应该还有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