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1 / 1)

她对着一根簪子不停的自言自语,好似疯了。平日里她基本无话,只有夜间才会如此对着一根簪子说话,这也是她目前唯一的交流方式。

登上皇位后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每当看到苏轻舟因为她的种种劣迹而欲言又止她都会感到烦躁,她知道,苏轻舟现在与她对话也会如别的大臣那般考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待她不再是妹媳,而是皇帝。这些曾经因为姬墨舒而对她展露真情实意的人渐渐疏远她,带上了面具,这给她的感觉与曾经的兄弟姐妹如出一辙,长大后各怀心思,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她挺羡慕姬墨舒的,姬墨舒有她所没有的东西,姬墨舒有亲情,哪怕没有兄弟姐妹,可苏轻舟魏孝义这些胜似姐妹,就连她先认识的苏大夫对姬墨舒也比她更亲近,有时候她会想,若不是姬墨舒,她是不是没人在意。明明身份尊贵,到头来却只能通过强权逼迫这些人去重视她,真是可悲又可笑。

夜半风凉,凉意唤醒了一丝瞌睡,她吹灭了烛火躺在床上,入梦前看到眼前出现一片白雾,有个婀娜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是姬墨舒!她欣喜若狂,径直冲进了雾团里,然而,雾团冲散,那个身影摇晃一下便随着雾气消失的无影无踪,什么都没有,她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迅速消沉。

“墨舒,我现在信了,天上的感觉其实没有那么好……”

0124 124 把她找回来

兴荣二年,五月。

蓝国迎来了荣和帝登基后的第二年,登基两年来,荣和帝勤政务,减赋税,兴百业,虽然还未做出实际的政绩,但百姓却肉眼可见的活的轻松了许多。当然,弊端也是很明显的,国库一直空虚着,就连官员的俸禄都降到了史上最低。

惠民政策或许叫百姓们歌舞升平,但是当官的着实不好受了。

于是乎。

“陛下,老臣昨日夜观天象,五月温阳,雨水充沛,乃风调雨顺之兆。如今天下大定,百姓安康,今年的秧苗也已经陆续播种,如此,是否该把俸禄调回原本的水准?”

开口的大臣是士族为首的户部尚书李纯青,李纯青是苏家一派的官员,因为左相不好开口,士族群臣便把希望都压在了李纯青这里,希望由他出面劝导陛下提高俸禄,所以这次上朝,他不负众望再次直言进谏。

李纯青话音刚落下,大殿内便响起了反对的声音。刘华瞥了那肥硕的老头一眼,反问,“李尚书不知现在国库空虚吗?”

“国库空虚是真,但也不至于需要大伙勒紧裤腰带吧?老臣不是不知陛下的难处,只是陛下登基以来大家起早贪黑尽心辅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不能看着我们的府邸入不敷出吧。”李纯青又说。

“吃饱穿好,有什么入不敷出的,是少娶了几房侍妾还是少吃了点山珍海味呀?为官者就该想着治理天下,想着惠民利国,而不是终日想着吃喝玩乐。”刘华毫不客气反驳回去,自豪的挺起了胸膛。两年前他被陛下召回京城,提拔为工部侍郎,这一年都在忙着兴修水利,充实且有意义的工作让他脱胎换骨,俨然看不出是黄沙县那个肥头大耳的刘县令了,反而瘦高斯文,颇具风骨。

“刘侍郎,别太过分,俗话说穿鞋的怕光脚的,老夫知道你们这些寒门官员没有顾虑整日大言不惭,但是你敢说你考取功名没有想过改善生活?”李纯青早就看刘华不顺眼了,因为官位空虚,陛下登基后便把一些寒门官员调了回来,其中刘华和顾婉约最受宠。平日就属这老头跳的最欢,全国各地哪里有灾情都要在陛下面前跳,与顾婉约一唱一和的,逼的是他们这些士族官员不得不低头。

刘华也没有回避这个看似尖锐的问题,他点头承认,“老夫承认考取功名确实是想过上好日子,但更重要的是造福天下,现在国库空虚,就连陛下自己都在开源节流,李大人却终日催着提高俸禄,陛下能吃得苦几位大人就吃不得?”

“这……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呀。”李纯青忙否认,陛下登基以来确实身先士卒,别说后宫玩乐,新衣配饰都少,身为一国之君每日开销居然只有吃喝,如此相较他就没了底气,总不能皇帝自己过的紧巴巴,他们却富的流油吧。

苏娘漠视着每日上演的唇枪舌战,见他们都安静下来,她才幽幽说道,“顾爱卿,你怎么看?”

顾婉约上前一步,“回陛下,如李大人所述,今年确实是风调雨顺之兆,但对百姓而言其实也不过刚刚缓了一年,喘过气来罢了,俗话说与民休养至少也得三年,既然今年的粮食已经种下,陛下不乏先等等,等秋收看看收成再做定夺。”

这是一个非常中肯的建议,既给了士族交代,也给了寒门交代,更重要的是还给了她喘息的机会,不然这事总是提不是办法。苏娘非常满意顾婉约的话,她看向诸位官员,“朕觉得此法不错,如此大家可还有什么异议?”

既然皇帝都已经退了一步,李纯青自然不好咄咄逼人,只能颇为委屈的咬牙答应,“陛下,老臣没有异议。”

“既然如此,退朝!”

随着太监一声高昂的退朝,大臣们颇为低落的离开金銮殿。荣和帝登基以来,每日都要上朝,他们不仅俸禄拿少了,还比以前更辛苦,起的比鸡早,干的是重活,当个官搞得比农民还惨,久而久之,实在是有点不满了。

魏太傅踟蹰着,她并没有和大臣们一起离开,而是转身看向皇帝,纠结了片刻,终是一咬牙走了过去。

“陛下,臣有话想说。”

苏娘看了她一眼,魏太傅是前太傅的女儿,自打当上皇帝她更换了大批官员,左相右相都换了,唯独太傅没有变更,其实她一直挺恼火魏家中立的。魏家并没有支持她,也没有支持太和,不偏向士族,也不偏向寒门,就像过客似的。不过仔细一寻思,中立或许反而是最公正的。

她走上轿撵,轻声说,“随朕来吧。”

“是。”

跟随圣驾来到后花园,后花园也被重新修缮了一番,拆掉了原本雅致的凉亭和精雕细琢的石山,一花一草都没有留下。走进去迎面便能瞧见一个大池子,里面养了些龟鳖,样子古怪,池子旁边有一片桦林,下方是花田,花田很大,并非是常见的牡丹白兰,而是一种古怪的草芥。

草芥只有手掌长,一茎生二叶,半透明的叶子迎风轻轻摇曳着,仔细看去可见草芥茎秆上隐约可见什么红与蓝交汇的色泽,轻轻嗅闻仿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和什么腥味。此草颇有仙气,轻巧之余却总透出一股子怪异。

这是整整一花田的冰火草,登基以来,为了立威她杀人都杀的麻木了,杀人后便埋在后花园里,久而久之,鲜血与尸骨硬是把土壤浸成了厚重黏腻的红褐色,在毒疯子禹钟的帮助下,她竟然培育出整整一花田的冰火草。单是观赏这些冰火草其实会感觉如临仙境,可只要挖开脚下土壤便可见骇人至极的尸骸。呆在这里,特别是晚上,一种无法触碰的鬼怖之气便萦绕在空气中,为此她养了一池子龟鳖,也不知道是为了镇宅还是辟邪。

她来到花田里轻轻摆动着冰火草薄如蝉翼的叶子,问魏太傅,“太傅可是也觉得俸禄之事不妥?”

魏太傅深知昭阳性子直率,便直言道,“陛下登基不过一年半载,大赦天下的同时也把官员的俸禄降到了最低,虽说新官上位三把火,陛下励精图精是好事,可也得防着矫枉过正。以坤辈之身弑弟上位本已经备受争议,眼下不仅日日上朝,还把俸禄降至史上最低,人不怕简朴就怕对比,这些大臣或多或少都是太和五年留下的,会对比过往,这一对比自然就不好受,长此以往怀恨在心会如何想必陛下自己也明白。”

“太傅的意思是皇侯将相邻有种乎?”苏娘问。

魏太傅浑身一僵,却点点头。

苏娘眼中有股隐晦的戾气浮现,她又问,“朕在想,你们当官难道就一定要发财吗?国力就这么强,没法拿出更多银钱,你们还要不停的宣,你们不妨全国各地去看看,大蓝从哪里挖钱出来,非要闹的乱民四起天下不定,这对你们这些官员而言到底有何好处?还是说天下动荡,你们这些一个两个的高官就能高枕无忧?”

魏太傅也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这倒是一下把她问住了。都说读书能使人远视,可是往往只要涉及利益便瞬间打回原形。俗话说的好,当官若不能改善生活,谁当官呀?读书人一朝为官往往只会变本加厉剥削百姓,根本不会考虑持续发展,由此可见,短视貌似不是靠读书就能改变的,终归就是人的劣根性,若想改变还得从人性的角度出发,是无解的问题。

“老臣……”

“太傅,朕也是师从你的家母,依朕之见,造反总该有人吧,若天下人有个一亩三分地傍身,谁愿意冒诛九族的风险去造反?俸禄之事还是放一放。至于太傅说的非议,不妨把时间放长远了看,让他们尽管给朕抹黑,史料便由着他们去写,朕死以后立无字碑,评价便随意吧。”

魏太傅一愣,抬头对上女子的眼神,虽然此女是家母一手教导的,但她也算看着此女长大。昔日的女孩已经长大,成了皇帝,沉着稳重,脾气有所收敛,但依旧能品出一丝性子里惯有的狂妄与离经叛道。本还想说些什么,终是缄默下来,且看看会如何吧。

“是老臣逾越了。”

“太傅放心,朕会慎重考虑这个问题的,退下吧。”

“老臣告退。”

目视魏太傅离开,苏娘在一棵冰火草跟前蹲下。其实摆在她面前的问题解决方法很简单,关键在于如何平衡,可平衡恰巧也是最难的,她轻轻抚摸着冰火草微凉的叶子,喃喃道,“若是你在,是不是就能轻易解决这个问题?”

之后的日子苏娘照常活的如同一纸规则,两点一线,这日下了早朝她觉得有点困倦准备小憩一下,正准备入睡,门外传来了侍女的声音。

“陛下。”

“何事?”

“有人在皇宫外求见。”

苏娘睁开眼坐了起来,有点疑惑,这个点谁会来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