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她呆呆地望着谭小玉,脑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她强行掐灭萌生的躁意,弃了笔,道:“我们出去走走。”

4

二人来到相遇的竹林,谭小玉找到那个从清滚入宋的土坡,抱头又滚了一回,起身看见的却还是田素贞。

田素贞替她摘下头发上插的竹叶,道:“我虽然相信你说的话,却还是无法想象,怎么能这样一滚,就穿越了宇宙,来到了这里。”

谭小玉席地而坐,单手支着头,“会不会是你的原因?”

“我?”田素贞学着她的样子坐下来。

谭小玉点头,“你恰好走到此处,我一滚便来到了这里,那一枝梅呢?是宋人还是清人?”

田素贞道:“我这些天也在托人打听,但江湖上的确没听过有这么个人,他真要有这么高的本事,早该扬名立身的。”

“难道只是我一个人过来了?”

谭小玉凝眉苦思,田素贞却忍不住盯着她看,脑中浮现出那夜谭小玉拉着自己给她上药的情形,虽然同为女子,她却羞红了脸,紧张得不敢动作,还是谭小玉先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贴。

谭小玉体温很低,骨肉均匀,她指尖犹如摸在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上,田素贞由玉想到母亲供在家中的那尊观世音像,也是白玉雕成的,本该低垂的双眼却活过来了一般,眼皮子慢慢抬起,换成了谭小玉的脸。

田素贞吃了一惊,回过神来,谭小玉的脸的确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你在发什么呆?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田素贞心虚地别开眼,歉然道:“你刚刚说什么?”

谭小玉道:“一枝梅两次出现都是月圆之夜,我想下月十五再来试试,能不能再滚回去。”

田素贞抓住了关键字眼:“你要走?”

谭小玉道:“我不见了,我哥不知道多着急,我得早点回去。”

田素贞没来由有几分慌乱,她不懂谭小玉口中的前世今生是否为真,但她俩的确不是同一个人,经过短暂的相处之后,已生了感情,哪能说离别就离别?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持续到晚上,月上枝头,谭小玉已经睡得香甜,田素贞却仍旧没有半点睡意。她披衣坐起,对窗铺开执笔,又开始画观音像,她已画过无数回,下笔如有神助,顷刻便成了一张。但这次不知不觉中,竟画上了眼睛,双眼弯弯,正是谭小玉盛满笑意的脸。

怎会如此?

田素贞心乱如麻,手一抖,沾满墨汁的笔落在宣纸上,弄污了好不容易画成的观音像。

她丢了笔,将纸揉成一团,丢进装了半桶的废纸篓子里,逃一般出了房间。

月光水银般流照在身上,冲淡了复杂的心绪。田素贞深吸一口气,信步而行,无意间竟走进了观音殿。

殿中烛火微弱,她仰头去看那尊观音像,这是她无数次跪过,拜过的观世音,却还是头一回如斯大胆地去看。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果真是慈眉善目,端庄可亲,她怎么会画成谭小玉的脸?

难道她真的是妖女,自己是受了她的蛊惑?

田素贞叹了口气,香案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施主因何叹气?”

田素贞这才注意到殿中尚有值夜的和尚,却是前久在竹林遇到的老师傅。

她喜道:“师父怎么会在这里?”

“老衲乃雷音寺的僧人,今夜当我值守观音殿,那日邂逅后,有朋友自远方而来,老衲未能赴施主约,施主可已经画出了观音?”

田素贞脑中闪过谭小玉的脸,复叹了口气,“师父,我从未画出一幅完整的观音像,今夜福至心灵,画了一幅,却在无意识中画成了……一个朋友的脸。”

老师傅立掌胸前,念了声南无阿弥陀佛,道:“菩萨行于布施,不住于相,不可思量,凡世间身相,皆为心铸。观音之眼就在你我身上,施主终于找到自己的观世音,为何要叹气?”

她是我的观音?

田素贞摇头,“师父,她和我……”

却是说不下去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一个穿越宇宙而来的转世者,谁敢相信?她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磕了三个头,转身出了大殿。

5

吃早点时,田素贞的目光总忍不住往对面人的脸上飘。她看谭小玉,谭小玉也在看她,但谭小玉要不客气得多,看着看着便伸出手,往她嘴角抹去。

田素贞如遭火烧,猛地朝后缩了缩,谭小玉解释道:“沾了东西。”

她亮了亮指尖的碎渣,田素贞脸上浮现一层薄红,胡乱擦了擦嘴。

谭小玉奇怪道:“你有心事?关于我的?”

田素贞心虚道:“没……你身上的淤青可散了?”

谭小玉往嘴里塞了一口包子,含糊道:“还没有,背上有些痛,吃完你给我擦点药吧。”

二人相熟以后,她待田素贞十分坦诚,有如亲姊妹。田素贞稍有犹豫,她便说:“我们都是女人,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同一个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田素贞没法子拒绝她,只能硬着头皮从背后扒下了她最后都遮挡,用指尖沾了药膏,往她背上的伤痕抹去。虽然青紫得扎眼,好在只是皮肉伤,只要用力揉散,便不会留下痕迹。

但田素贞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下手极为轻柔,似乎是怕弄痛了她。谭小玉转过身来,她胸前只系了块菱形的红布,赤裸着两条胳膊,吓得田素贞紧紧闭起双眼。

谭小玉好奇地凑到她面前,左右打量,嗤笑道:“难道是你女扮男装惯了,真把自己当成了男人?”

田素贞却会错了意,磕磕绊绊道:“我……我只是觉得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也一样能做,心中绝没……绝没有半点高看男人的意思。”

“哦?”谭小玉见她满脸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忽地起了玩弄的心思,“但有一件事男人能做,你却一定做不了。”

田素贞有几分不服气,“什么事?”

谭小玉抱着她倒在被褥里,得意道:“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

田素贞听她语调微微上扬,忍不住睁开眼,谭小玉果然在笑,双眼弯弯,眸子清亮,那笑意如一股清甜的泉水,直接流到了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