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餐风露宿，业止双目无神消瘦的可怕，因肌肉流逝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阴森恐怖，他将乌木盒推向前方，“肉舍利，我已取回。”

善能颔首，“一路以来辛苦了，不知业止施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业止不拖泥带水毫不犹豫说道：“出家。”

善能颔首：“那便随我来罢。”

业址立于殿前，不着僧袍，身披青衫，灰白交织的长髮束于脑后未断，却跪得比任何一位沙弥都要虔诚。

香烟裊裊升起，映着他眉眼清寂。

善能缓步而至，手持戒刀，准备为他削头髮，却在接近之时，让业止给喊住，“善能方丈，我意欲带髮出家。”

善能立于阶上，静默良久，终是开口问道：“你不肯削髮，可是心中还留着什么遗憾？”

业止抬眸环视殿内所有神像，声音低而清晰：“佛渡有缘，我愿修行，但缘未尽，髮亦不能断，吾妻小青生前甚是喜爱我的头髮。”

善能并未多刁难，说道：“如此我明白了，你虽带髮，心若皈依，亦可听经礼佛，修己度人，你便向如来佛祖行三叩首礼。”

业止叩首三拜，起身长髮虽随风轻动，却空荡的心理却无丝毫尘念。

善能招唿端着木盘的小沙弥，将方丈所穿的黑色袈裟套到业止身上，“从今日起你便是金山寺带髮僧人，感念你受命取回肉舍利这等圣物，如此大功大德值得嘉许，故今日奉神灵之命，将金山寺住持之位传授于你。”

业止没有推辞，说道：“是，弟子受命。”

方丈将九环锡杖交由业止，再将木盘上的玲珑宝塔也递给他，同时说道：“这九环锡杖与镇妖的雷锋宝塔便是歷代金山寺住持所传之物，望你未来能除魔卫道、匡扶正义。”

业止灰暗的眼睛突然瞪大，看着手中的雷峰塔不敢置信，耳边迴盪着小青临别前的话：不许将姊姊关在雷峰塔下。

业止死去的心脏忽然疯狂跳动起，当他看向善能时，如被宣判死刑般。

善能说道：“法力无边，有如海大，日后你的法号便是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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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贞伏笔指路-189

0311 307 疯魔 (重要)(虐)

(307)

轰隆

一声惊雷响起，万里无云的天忽然暗下，业止看着大殿上轰立的佛像，再看右手上的九环锡杖，左手托着一方雷峰塔，雷峰塔下压着一只青蛇戒。

“法海...…法海……呵呵……”业止喃喃自语着法海，然后闷闷笑起，低吟的笑声似哭似泣，嗤笑道：“因果循环……哈哈......我竟是法海.…..哈哈哈...…我不是业止，我是法海……哈哈……”

业止费尽一身都在摆脱法海带来的阴影，殊不知他就是法海，多么荒谬可笑，他竟是自己最厌恶那人。

业止边笑着一边步出大殿，剎那间又是声响雷，乌泱泱的天空降下大雨，雷电交加怎么也盖不住业止的濒临癫狂的大笑。

环绕金山寺的平静江水，汹涌翻搅打落好几艘船只，业止依然在笑着，内心荒凉到极致，似乎是痛到麻木让人精神都不正常，业止本该是懊悔不能痛哭流涕，他却无法控制，越笑越狂，滂沱骤雨与之相伴。

业止回想起小青临终前的话：好好活着，回去当你的和尚，完成你的人生大业，我以后都不扰你修行了。

“哈哈哈！”业止以脸接下漫天大雨，带僵硬扭曲的夸张笑容，“哈、哈、哈…… ? ”

充满血丝的双眼瞪大，从干枯的泪腺中再榨出最后的泪，他一自一句重复道：“雷峰塔、和尚、人生大业、修行、法海，她一直都知道，我是法海，我是法海，我不是业止，哈……”

“害死她的人，是我，是法海。”这瞬间曾经据理力争表明自己不是法海的人，扼杀了自己。

匡噹

锡杖与雷峰塔齐齐坠地，业止摘下青蛇戒使劲晃动，试图唤醒逝去爱人，暴雨将他淋成落水狗狼狈不堪，“妳说啊！妳为什么不说！妳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爱我！”

“我是法海，妳最恨的法海，妳明明那么恨我，为什么还要原谅我，为什么还要替我脱罪，小青，我求求妳，妳告诉我，我求妳……妳说说话小青……”

在业止即将疯魔之际，远方一声钟响传来，暂停这世界，业止看着停滞在半空的雨点，一步步转过身看向大殿上的佛像，四目相对时，关于法海的前尘记忆如潮水锡来。

树下初见、镇江妖邪、镇白素贞于雷峰塔下、金山寺屠门，最后便是赌局。

佛说：若有得选，她是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踩着别人尸体，为他人捨身取义，但也会为他人堕入修罗，而你就是将她推入地狱的始作俑者

他回：让她堕入深渊之人，并非是我，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倘若事事都以非我所愿为藉口，那麽世间皆无罪孽。

业止脸色煞白，紧攒那枚青蛇戒指，方才落在身上的雨，如化成冰针般顺着四肢百骸插入骨髓，登时如坠寒冰地域般痛不欲生。

业止双腿直直跪地，首次向外人露出脆弱无助的样子，“是弟子错了，是弟子刚愎自用过于傲慢，恳求佛祖将小青带回……”

咚

业止重重叩首于石砖上，砸得鲜血淋漓，“不论让弟子付出什么代价，弟子皆毫无怨言，只愿能换得小青一条生路。”

大殿上的佛像显现微光：“往世不可追溯，亦如因果轮迴不断，小青已逝……”

后面的声音业止听不进，他不管佛祖如何劝谏，执迷不悟叩首于地。

佛祖见状不由再发出嘆息，“如此，你便随我来。”

说罢四周景象转换，业止又回到镇江，他在大街上看见一抹熟悉的青色，赶忙追上，“小青！”

正要触及时却扑个空，穿过她的身体。

原来这幻境是小青刚到镇江时的场景，业止紧跟在小青身后不断唤着她的名字，试图与她建立起连繫。

场景转换，从镇江到鬼哭林再到锦官，翻越龙嵴山，抵达龙山城后白素贞担心妹妹找来了，然后便是小青一别三年。

这段记忆是业止所不知的，看着小青少女心事向着姊姊诉苦，对情感一事懵懂不知，不晓得该爱这仇人还是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