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素贞那句:“如果他爱你,他就会不顾万难,无谓任何阻拦来寻妳。”
业止自责不已,恨自己为何如此不知变通固执己见,倘若当时他再少些偏见,或许两人之间就没有那么多误会。
业止看着小青在萧水郡时的日常,不由痴痴笑起,彷彿她还活着般。
小青在前往渡口路上途经一间佛寺,进庙时发现所供是弥勒菩萨,便故作虔诚双手合十道:“我虽不信佛,但还是请你保佑业止平安,他可是佛家最虔诚的信徒,一定要保佑他安好建全,不然这肉舍利还怎么取?”
小青一向不信神,可这时她早已为自己拜佛。
业止崩溃掩面,从指缝间飘出轻笑,“呵……”
龙山城、千华寺、西海龙宫、桃花源,业止回顾完小青的妖生幻境也随之消散,滂沱大雨再次降下,仰天问道:“前世、今生,小青,为什么我们总在错过?”
业止在小青身上终于理解佛祖说得道理,何谓慈悲何谓宽恕,然而教会他的人再也无法回来,似乎学了这些东西,也没什么意义,心里空荡似行尸走肉苟活。
如何从一具空壳中再找出任何喜怒哀乐?
午夜梦迴时,业止会不断回忆当年,悔不当初,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能再换个方式,如果那时这么做,或许两人之后又是不同光景,至少她还是会回来。
虽然佛祖铁口直断小青永不归来,但业止依然日夜焚香讼经,在佛前长跪,只求唤回小青。
十年如一日,小青不曾归来,亦不曾入梦,业止看着自己笔下绘出的女人,总觉得熟悉又陌生,她的一颦一笑,令人心生眷恋。
十年间业止虽非像前生那般杀伐果断,但并未好到哪里去,最起码不会再会用偏见待人,但千万别让他抓到证据确凿无从辩解的罪,否则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世人皆知金山寺有一住持名为法海,法力强大为人正直,若有冤屈只要求上金山寺便能讨公道。
法海住持穿着青黑交织的僧袍,白髮似银河流泻,俊美面容冷若冰霜,喜怒不形于色,彷彿一座玉石雕塑虽是美但看不出属于任何人情绪。
据说出家前有一髮妻,他左手上那枚青蛇戒便是两人定情之物,只是后来不知为何髮妻亡故,法海便决定出家,闲来无事便会为髮妻诵经祈福,而他的长髮也是在思念之苦中渐渐白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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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笔指路-189、282
0312 308 心已成魔 (业止黑化后期开始)
(308)
世人皆知金山寺法海住持威名,前往朝拜,殊不知所供香火传不到神灵面前。
十年间金山寺已无神灵驻足,原因无他,只因业止杀业太重,在此等佛门圣地之中,密造地牢监禁穷凶恶极之辈,这回他对行恶理念是为不关乎妖与人,採取众生平等,罪者罚,无罪者放。
有些人不值得拥有第二次机会,地牢之内,便是这些不值得为人的人,然而光明越大,阴影越盛,恶意总在看不见的地方滋长发芽,今日抓个欺男坝女害了数十条人命的老爷,过几个月他手下管事顺手接了主人的权,狐假虎威。
因此恶于业止而言,便是那发霉的果子,虽能以刀剃除目视的霉点,却不能阻止内里腐败。
自小青离世后,业止讨厌上所有关于温暖的事物,这会让他想起两人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在回忆中,小青总是如三月薰风照拂人间,因此业止的禅房便依地牢而建,湿冷阴寒还能听见人类痛苦呻吟,空气间总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禅房内的东西很少,甚至连睡觉的席子都没有,只有一张供人打坐的蒲团,还有一人高的镜子,镜子站了一盏微弱烛灯。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业止看着镜中的自己,抚摸着青蛇戒指,“小青,十年了,妳再不回来,我又要老了……”
十年间业止心如死水,只有在惦念小青时,才会涌起一股淡淡的哀戚之情。
这些年来,业止任由心魔恣意生长,完全没有想去克制的念头,只因在心魔编织的幻境中,还能窥探她的音容,虽知那是虚假,但业止依然食髓知味,相思之苦太过难挨。
若未见过光明,便不会对太阳心生嚮往,现在只觉度日如年,再难寻到人生可乐之处,都是些藏污纳垢的骯脏事,不论他如何尽心都无法制止人心中的恶。
恶人可以因为一件小事行善,善人也能因为一件小事行恶,好似善恶之间永远没有一个准确的界定,只要是人,善恶总是一念之间。
五年前业止帮助一个遭地方仕绅迫害的商贾,谁知不过几年,业止便再次看到那个商贾,不过这回是以罪人的身分出现。
业止收拾起悲伤,越过摆满刑具的房间,步入囚禁商贾的牢房,两条吊顶铁鍊绑着,经过多日折磨他早没一开始的气焰嚣张,干裂的唇瓣说道:“是…….我招……我招.......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往赈灾粮食中动手脚,之后又去诬陷运粮的陈大人,证据都埋在齐家祖坟那里,是我害死段河一代的难民,我…….我什么都招了,请您放我一命,求求您……”
黑暗中业止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慧明,让林明轩过来一趟。”
“是。”唤作慧明的青年是业止早年收的徒弟,只因这人特别愚善,被欺辱了还会反过来说是自己不是,收他为徒的契机是因为他被一只青竹丝咬上,旁人都说要赶紧把毒蛇杀死,慧明却力排众议,说这蛇不致命罪不致死。
因此业止询问慧明的意愿,将流浪在街头的他收为徒。
慧明转身离去,听见背后传来的凄厉叫喊,只觉毛骨悚然。
“法海师傅,我已经认错了……求求您……别......啊啊啊!”
一个时辰后林明轩已至地牢,踏入门便见那鲜血淋漓之人可不是那剋扣赈灾粮草的齐老爷齐定,为人狡诈,明知是其犯罪,却因做得滴水不漏找不到半点证据指认,因而猖狂直言无人能办他。
前阵子莫名失踪,谁知竟在这金山寺下。
“业止大师……”林明轩走近铁栏杆前,喊了声半身被溅满血花的业止,见他依旧对这个名字没反应,再嘆息道:“法海方丈……”
听见这声法海,业止终于有回应,慢条斯理擦着指缝中的鲜血,“运粮的陈大人被栽赃枉死,他的妻子找上我求公道,如今齐定已认罪,证据在齐氏祖坟,剩下的便交由你们朝廷处理。”
这已然不是业止第一次动用私刑,但每回都是十拿十稳,未曾有误,虽然林明轩很感谢业止相助,但他更担心业止每况愈下的状态,进入牢笼将齐定捉拿归案。
只见他得了失心病似不断喃喃道歉,显然是被业止吓得够呛。
林明轩有些担忧道:“法海方丈,虽然这话每回我都会与您说,但小青大人若在世,定不愿意看您如此,所以……”
业止知道林明轩是出于好意,但他也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便敷衍打断道:“我晓得。”
林明轩无声嘆息,“法海方丈,还请您多多保重。”
林明轩无视左右两侧囚犯叫喊求助,迳自带着认罪的齐定离去,他知道金山寺地牢内囚禁都是些穷凶恶极之人,有些没有证据因此连官府都无从下手很是苦恼,如今有业止相助,私刑正义倒减轻他们的工作。
林明轩走后,业止站在晦暗的地牢内,忽然看向身侧面带浅笑的青色人影,良久过后说道:“小青若真在这里,绝对不会这么笑着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