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止将小青掷上妙妙背脊，声音平淡，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决然，“向着山上走。”

“嗷！”，妙妙化作道黄色虚影，直冲山巅。

业止眼见两人远去，随即侧身，手腕微翻，漆黑墨剑出鞘，刹那间寒意森森，剑光吞吐之间，竟似将周遭的光线尽数吞没。

山神灰袍在风雪之中猎猎翻飞，周身自成天地，如海威压不断向业止释放而去。

业止如磐石屹立，神色冷漠，握剑的手稳若泰山，目光死死锁住山神，半分不退，竟是要以一己之力，硬撼神威。

“哼，好一个郎情妾意，翻过龙脊又如何，只要在龙脊山地界，你们仍翻不出过我的掌心，她逃不了，你亦是。”山神满是皱纹的嘴脸挤出有些狰狞的笑，“哼，不自量力，小小蚍蜉何以撼树？”

此时一向寡言的业止为了争取小青离开时间，竟开始与山神说起道理，他从容不迫缓缓说道：“纵观千年以来，每代皇朝都在想方设法扑杀蝗虫，然而天灾如旧，蝗祸不灭。小小虫子，却能搅得人心惶惶，竟成天下人的噩梦，倒也讽刺得紧。”

他似讥似讽，冷冷接道：“你笑我不自量力，我亦嘲你狂妄自傲。”

山神眸色骤沉，周身威压如海啸席卷，直欲镇压一切，而业止立于风雪之间，纵知死局，亦不曾有半分退让之意。

0183 180 护短 (重要)

(180)

业止手中黑剑翻飞，迎上山神沉沉一掌，两股巨力交错，竟震得天地轰鸣，山石崩裂、尘土飞扬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破碎飞溅的残枝断叶。

背后那动静实在吓人，方才跃过一片灌木，耳边便是轰然巨响，妙妙回头一瞥，只见大片树木齐根而断。

她顿时炸了毛，四爪生风，拼命狂奔，跃过溪涧、穿过山林，终于攀上龙脊，喘着粗气，四只虎爪死死扣住岩石，警惕地回头张望，兽瞳中满是惊魂未定。

满路颠簸小青猛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自虎背腾跃而起，凌空转身，稳稳落地。

妙妙奔行正急，忽觉背后一轻，脚下一顿，竟是猝不及防地撞上树干，撞得她眼冒金星，四爪险些软倒。

来不急喊痛，她便已回神，猛然回身，叼住小青的衣角，耳朵贴齐在脑后，眸光满是焦灼，“不行，哥哥让我带你走！你不能回去！你受伤了，很严重，会死的！”

砰！砰！砰！连三声巨响震耳欲聋，死寂随之而至，风声静止，天地寂然。

小青半垂着眸，眉间冷意微敛，素手一挥，便将妙妙甩开，声音淡淡：“你要走便走，我得回去。”

言尽，小青转身，衣袖翻飞，朝着那死寂的战场而去。

妙妙眼看小青步履虚浮，气息凌乱，急得咬一口自己的尾巴泄愤，她在原地焦躁地打转，时而望着山路，时而看向小青，眼神中满是矛盾与犹豫。

“爷爷说，好人自有好报……”妙妙低低念了句。

旋即咬牙剁爪，有壮士断腕的决绝，兽瞳陡然一亮：她妙妙岂是那等忘恩负义的孽畜？小青姐姐昨夜为她挡风遮雪，救了她一命，若她此刻扭头就走，那以后还配做虎吗！

下决定后，妙妙蹿出，虎躯低伏，脑袋狠狠一顶，小青还未反应过来，已被掀上虎背。

妙妙不等她挣扎，尾巴一甩，沉声道：“小青姐姐，抓紧了！”

妙妙奔行间，耳中竟再听不见半点厮杀声，心头不由咯噔一下，按捺不住心底的不安，脱口而出：“这么安静，哥哥还活着吗？”

小青眉梢未动，抚摸着心口，感应着妖丹的气息，言语间却透着一股笃定，“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所以你快点。”

“啪”地一声，小青重拍在妙妙的虎臀之上，：“快些，别磨蹭！”

妙妙被拍得尾巴甩起，登时瞪圆了眼，扭头看着小青，虎脸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偏又不敢反驳，她抖了抖鬃毛，闷闷地哼了一声，脚下却更快了几分。

业止衣袍已被鲜血浸透，他手握墨剑，不敢有丝毫松懈。

山神仍游刃有余，衣袍翻飞、步履不乱，仿佛胜负已定。

忽然，他眉梢微动，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掌心轻抚过自己的面颊，指尖染了一抹殷红。他垂眸望着掌心，枯败的手指微微蜷缩，凝视那抹红色，旋即嗤笑出声：“邪魔歪道。”

片刻后，他再度抬眼，眼底隐隐浮动几分兴趣，灰败的瞳仁在幽光下仿佛凝聚着某种深意，“有趣、有趣，你竟能伤我……且让我再看看，你还有多少本事可耍。”

业止紧握墨剑，血染的面容之下，是一双杀红的眼，他虽身形微晃，狼狈至极，却仍傲然挺立，语气冰冷而决绝，威胁道：“你既不愿放过我们，也别怪我冒犯。”

困兽犹斗。

山神立俯视着眼前的妖僧，嘴角含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意淡淡，却透着掩不住的轻蔑，他那双灰败的眼眸中，怜悯也好，嘲弄也罢，皆如苍天俯瞰芸芸众生，不分正邪，只见因果。

“呵，一个妖和尚，也配与我谈放过？”山神声音悠长，似叹息，又似讥诮，“在你眼中，那青蛇或许是美艳绝伦的妖精，风姿绰约，动人心魄。可在我看来，她不过是满身业障的孽畜。”

他语声微冷：“于我而言的青蛇，她满手血腥，身背无数业障。你可知，她曾屠尽一座寺院，还有千百水鬼跟随，冤魂滔滔，你可知？如此孽障，你与她苟且，还敢谈放过？”

业止眼神沉静如水，似是未曾被山神的言语动摇分毫。他曾经也以为小青是个妖孽，心思恶毒，祸害生灵，可一路走来，他见过她的鲜活、她的顽劣，也见过她的悲悯与善意。

“那又如何？”他轻声道，语调平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或许顽劣不错，过往不论，但我所认识的她，是个赤子之心的好姑娘，她常因一时好奇介入他人因果，可她从不因兴起而胡乱撂下烂摊子。”

他目光微敛，眼神分明：“你若只凭过往定她死罪，那这世上，又有多少人当不得活？”

业止墨剑斜指地面，周身的血污未干，他却依旧站得笔直，如同一株寒风中的劲竹，风吹不折，雷霆不摧。

业止仿若尘埃落定之人，带着几分释然缓缓开口，“自我与她相识后，她所做之事，我看得分明。”

他一字一句，如数家珍，像是死前替自己重新梳理回忆一般，“红花楼牡丹、鬼哭林罗五娘、莲香镇失踪的魂魄、邪云窟千万妖精、将军冢王将军、驿站姜阿南、锦官城中无数被高县令挟持的可怜人……”

话音未落，他低咳一声，啐出口血沫，左手微微抬起，遥指远方那座沉默不语的城池，声音愈发低沉：“锦官城就在离你不到百里之遥，高县令作恶时，百姓哀嚎、祈求救赎，而你呢？你高卧此山，冷眼旁观，一场人间炼狱，你竟默许不言……”

业止眼神冰冷如霜，字字如剑：“这样的你，不配与我谈正义大道。”

坚毅的声音掷地有声，似有千斤之重，砸在这寂寥的天地间，连风都在此刻屏息，不敢作声，话落，他随意地甩了甩手中墨剑，神情疏淡，仿佛对眼前之人再无半分指望，战意已决，今日便是战死于此也不会听进他半分谗言。

0184 181 法相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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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原本负手而立，冷眼旁观不屑动怒，然听得这等狂妄之言，脸色陡然一变，眼底闪过滔天怒意，区区凡人，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否定他这受天地认证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