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也?好,赔罪也?好,四十鞭就当是他沈澈上给扶茵的一炷香吧。
穿好衣衫,沈澈才与他?道:“宋兄,姑母来了信,明?日?我便要回?东都了。”扬州的事情已经了结,朴怀朗一死,曾经的四大?家,便再?也?不复存在,盐场也?回?归到朝廷手中,他?们最?初前来的任务便完成了,他?该回?去复命了。
宋兄刚成亲,一时半会儿?应该走不了,沈澈道:“宋兄有什么话要稍回?陛下,我先替你传?”
药上好了,宋允执也拉上了衣衫。
沈澈见他?半晌没出声,本以为他?无?话可托,正打算临走前与他说说平昌王的案子,便听他?道:“扬州之事,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若是朝中有了不实的流言,劳烦你纠正,我没那么快回?去。”近日?胡人猖狂,海寇频出,若是朴家的海峡线被攻破,扬州便会陷入另一场劫难。
他已经写信给陛下,禀明?了情况。
沈澈理解。
他?与钱娘子的婚事一旦传入京都,必会引起一片哗然?,堂堂世子娶了一个商户之女,脑子单纯的会说他?是被美色所诱,心思深沉的难免会生出小?人之心,道他?永安侯府与商勾结,得了好处。
这点他?放心,沈澈道:“有我在,谁敢说你宋兄的坏话。”
宋允执大?抵知道他?没听明?白,便直言道:“我是说,你与陛下谈话时,多替她美言几句。”
沈澈一愣,在宋允执翻白眼之前,终于明?白过来了,“宋兄放心,我一定将她夸成天仙,且钱娘子用得着我夸吗,人家是干实事的人,心系百姓,行侠仗义,脑子聪慧心思善良,人又貌美如花...宋兄娶了她,乃八辈子积来了福...”
宋允执平静地看着他?。
沈澈便收了玩笑,说起正事,“平昌王我先押回?京都,交给陛下,钱家大?爷的案子我会亲自盯着,还钱家大?爷一个公道。”
那夜扶茵死后?,平昌王原本想跑,被他?擒了回?来,没送去知州府,直接关在了军营里,彻底断了他?跑路的希望。
那日?他?回?来原本是要仔细禀报这事,可后?来发生了那么一件事,每个人自顾不暇,便一直没有机会说,只将呈文给了宋允执,他?道:“此次我能成功擒住平昌王府的家眷,问?出当年的情况,有一人功不可没,我虽在给宋兄的呈文上已经写了,但还是想亲口与宋兄说,蓝翊之是个人才,这回?我会向陛下求情,酌情对蓝家的处罚。”
呈文宋允执看了,对此没有异议,
“对了,平昌王府的人我都已抓获,唯独剩了个小?郡主不知去了哪儿?,宋兄在扬州若是有了消息,便传信与我。”
“好。”
沈澈离开钱家,去了知州府。
冯渊和王兆昨晚一夜没睡,连夜把这回?土匪进城的案子整理了出来。
小?公爷...已经不是小?公爷了,暂且称他?为土匪之子,毕竟私生子一说,实在有损国公府的颜面。
在征求国公爷同?意之后?,冯渊在第二日?上午便张榜,将土匪之子的作案过程张贴到了皇榜上。算是还了段元槿和钱娘子一个清白。
段元槿也?不能叫段元槿了。
既然?是国公爷的亲儿?子,便当称一声裴公子。
知道沈澈要启程回?京,冯渊便把那个烫手山芋国公夫人托付给了他?,“押一个也?是押,押两个也?是押,有沈公子在,咱们都放心。”
沈澈没了好气,“你们倒是放心,这不是叫我为难吗,我到底是把她当国公夫人,还是当罪犯?”疑惑问?道:“国公爷呢,他?不回?去?他?亲自押送啊...”
冯渊叹了一口气,“自己的亲儿?子,也?算死在了自己手上,这份悲痛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留在此地,应该是想最?后?再?去看一眼尸骨吧...”
沈澈只能认了。
“先说好,我没什么耐心伺候...她要是敢生出什么幺蛾子,我不客气。”说到底这一出都是因为她搞出来的,纵容那假儿?子为非作歹,沈澈对她没什么好态度。
出了这等事,流言很快会传回?京都,这位国公夫人也?活不成了,冯渊道:“沈公子只管把人送回?国公府便是。”
沈澈没再?说什么。
国公夫人已被国公爷关了一夜,人从晕厥中醒来,迟迟没回?过神,不明?白为何就走到了这一步。
一夜之间?,亲儿?子和养子都死了,自己什么身败名裂,被国公爷甩了一封休书,便是让她自己去死。
可她有什么错?
她生下了裴家长子之后?,便血崩了一场,被大?夫告之往后?无?法?再?生育,她生育不了,国公爷却能,接回?来了两个妾室,一年之内,便添了两位公子,她害怕,怕找不到儿?子,又怕找回?来的儿?子长不成国公爷心中所期望的样?子。
裴家被贬去蜀州,那几年的苦日?子,她过怕了,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她只想巩固自己的地位,她有错吗?
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国公爷恨她入骨,恨不得杀了她。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他?又是一个好儿?子吗?她千辛万苦去寻他?,他?却沾染了土匪的杀性,四岁便学会儿?了杀人,七岁刨人尸首,死了还让她这个母亲被万人唾弃。
她不后?悔!
国公夫人努力去否认自己的错,用着各种理由麻醉自己,咬着牙一遍一遍地重?复,“我不后?悔,不后?悔... ”
再?次看到钱铜立在跟前时,国公夫人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起身便要往她身上扑去。
钱铜平静地立在牢门外,看着她被牢房的阑珊搁在内,平静地道:“今日?我来,便是告诉夫人两件事。”
“第一件,夫人所说的四岁杀人,是他?见夫人有危险,为了救你,杀了袭击夫人的匪贼,却没想到把夫人吓到了。”
“第二件,夫人所说的七岁刨尸,是他?正在尸山里找他?的父亲,所有人都以为段老爷子死了,但他?不信,一具一具地翻找着尸体,夫人在那一刻应该感觉到遗憾才对,错失了如此一个好儿?子。”
国公夫人愣愣地盯着她。
钱铜冲她一笑,问?她,“你猜为何段老爷子养了他?十几年,会对他?生出父子之情,国公爷却没有,毫不犹豫地要杀了小?公爷?”钱铜看着国公夫人惨白的脸色,告诉了她答案,“因为夫人生了一位好儿?子。”
“他?手上从未占过一个无?辜之人的血,我遇到他?的那一年,他?衣衫破旧,而他?父亲的衣着永远光鲜。他?的人此时正在海峡线上与盗寇拼死一决,若无?意外,他?会立功,如他?生前所愿的那样?,讨一官半职,再?带上他?的父亲,共享天伦之乐,但夫人来了,夫人的养子来了,你们想要他?死,他?只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