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安娜淡定地翻过一页书,开口道:“我想赫尔金只是在对他喜欢的哥哥撒娇,就像他总是对他最爱的你撒娇,郁荆。”

郁荆:“哦”

撒娇?

牧羽对这个词嗤之以鼻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十几岁的小孩了。

费尔与安娜出门采买食材,安娜在家里相对有更多话语权,把懒散不愿行动的牧羽也拖走了。布加什克有一个生鲜菜品集市,费尔和安娜去买菜,牧羽无所事事闲逛,看到一个摊位上在卖糖,便顺手买了一盒。

安娜笑着说:“这是布加什克的小孩最常吃的水果糖,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吃过,没想到现在还在售卖。”

牧羽说:“我小的时候,妈妈也偶尔买过给我吃,不过我那时候觉得太酸了。不知道现在尝起来味道如何。”

“就算只是对一颗糖的感受,小时候和长大后都会变得不一 样呢。”

安娜随口一句感慨,之后便去忙活挑选食材,牧羽却若有所思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

他很偶然地在人群外瞥到一个亚洲男生的面孔。那男生套着个筒子般的大棉袄,戴一顶帽子,正坐在楼梯上写写画画什么。

男生时而低头画,时而抬头看向集市。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无意碰到,男生愣了一下,随后大方地笑着与他挥挥手打招呼。

牧羽走过去询问:“你是中国人吗?”

男生点头:“你是哪里人?我看不大出来。”

“混血。”

牧羽也坐下来,看他放在腿上的画本。画本不大,男生手边只有一个笔袋,他还注意到男生的耳朵上戴着助听器。

“你的画真不错。”牧羽说。

“谢谢。”

男生主动把画本递给牧羽。牧羽翻看画本,男生画了许多风景和人物,线条自在,色彩极为大胆,又有说不出的融洽和美好。牧羽忍不住多看了会儿,男生在一旁说:“我会把旅游途中见过的人和风景画下来,当作记录。”

男生说话时语气轻松,神态自在,牧羽却注意到他似乎有一丝苍白的病弱之态。

男生长得很好看,脸却有些消瘦,连牧羽都在想他一个人这样坐在外面,会不会冻着。

费尔和安娜采买好食材后准备回家,牧羽与男生道别,同两人一起回家。

十月的布加什克真够冷的。趁着天黑之前,费尔和安娜把做好的食物打包放进车后备箱。牧羽坐在车后座,看着窗外灰蓝的天空,远处红色的高大烟囱吐出云似的白色烟雾,烟随风飘散。

这座北国的小城寂寥静谧,终年都无法摆脱冰雪的气息。

50多公里的路程,车开一个小时抵达湖边。费尔和安娜下车为工人们加餐,牧羽走过新修好的路,四处看看新架好的横梁,安装好的夹层地板,还等一层新地板铺上。

他在后院的草坪上找到牧汉霄,白哈尔湖十月的天气里,牧汉霄只穿件简单的黑色短袖,一条便于行动的工裤,踩一双结实的大头黑靴,手边是一堆切割好的木头。他正在用蒸汽箱加热木头塑形,后背被汗水打湿一些,双臂的肌肉结实。他的腰微微弯着,腰线健壮有力,看上去硬得像一堵墙。

牧羽问:“你在做什么?”

牧汉霄闻声回头,看他一眼,然后回过头继续忙自己的。

“窗户顶是圆形的,要弯曲木头做窗户的拱顶。”牧汉霄答。

牧羽好奇看了会儿,天近黑,气温下降,他忍不住打喷嚏。牧汉霄对他说:“进屋子里去。”

牧羽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天都要黑了。”

牧汉霄淡淡道:“晚上一个人睡不着觉?”

牧羽看他两秒,转身就走。他一脸不高兴地钻进车里,砰地关上车门。车里冷,费尔很快过来发动车子,不一会儿安娜也匆匆上车,牧汉霄在最后,他与结束今日工作的工人们道别,这才上车。

牧羽不搭理牧汉霄,直到回家洗了热水澡进房间睡觉。牧汉霄在楼下与郁荆和安娜交谈,无非是关于牧羽年少时期的闲趣事一这已然是三人聊天时的核心话题,简直百聊不腻。

牧汉霄来到牧羽的卧室时,牧羽已关了灯,似乎睡下了。他走过去刚坐到床上,被子里的牧羽就出声:“你去别的房间睡。”

牧汉霄:“没有别的房间。”

这间房子不够大,郁荆一间,安娜一间,牧羽一间,李冰和费尔都只能住附近的旅馆。再多一个牧汉霄,自然只能放进牧羽的卧室。牧羽:“牧总有钱,把附近一整排房子都买下来,每天想睡哪间就睡哪间,全部打通做一个布加什克州牧氏皇宫又有什么问题?”牧汉霄:“这样很难安置原居民。”

牧羽在被子里翻了个白眼。男人在他身后躺下,他落进熟悉的宽阔怀抱里,牧汉霄半搂着他,自然地调整出了一个两个人都舒服的姿势,这种调整已成为一个相当精确的习惯。

“晚安。”牧汉霄低声说。

牧羽背对着他哥,窝在一个温暖舒适的怀抱里,睁眼看着墙。这是他告诉牧汉霄要做的。说出“早安”和“晚安”只是最基础的入门,他还“颐指气使”地给牧汉霄列出一份清单,上面全是牧汉霄的“任务”。这份清单最好不要被他们兄弟二人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看到,否则真的很容易引发精神错乱,让人怀疑这俩看起来挺正常的兄弟每天都在玩什么奇怪的扮家家酒游戏。

只有牧羽认真看待这件事情。牧汉霄……也未懈怠,但即使严谨苛求如他,也只能做到清单的一部分,即使许多事情可谓人之常情,是普通的、相伴的人们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牧羽知道原因。

谁让过去如影随形,是人类永远无法摆脱的怪兽。

(二)

修缮老房的工程进度按部就班,牧汉霄不急,牧羽要求多,两人又不经常来布加什克。如此慢慢逍遥,直到来年入春,房子才终于修整成形。

牧汉霄预订的内饰和家具正在从世界各地运来,牧羽则站在空空如也的书房里,端详着面前一整面空墙思索。

原本他的书房里都是书架,堆满了书,但现在他有点想改变了。不一会儿牧汉霄从前门走进来,上楼过来。牧羽进书房指给他看他来到二楼走廊唤了声:“牧汉霄!”

那面空墙:“这面墙我想请人来作画。”

“一整面?”

“嗯。”

“想请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