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家人呢?怎么就用的上你一个弱女子出来奔波”岁岁问道。

芸娘面上一僵,嗫嚅着道:“没,没有家人了……”

岁岁诧异地看着她,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沈握瑜。

沈握瑜这才开口:“芸娘从前是在芙春楼的。”

芙春楼,岁岁听这名,就能料想到是同琼楼一处的地方。

狠狠剜了沈握瑜一眼,她回过头对芸娘道:“你借了钱要去做什么?”

芸娘小声道:“总要,弄个营生活下去的。”

“你从前在芙春楼,总不能就他一个恩客吧,怎么别人都借不得,偏要找上他?”岁岁哼笑一声。

芸娘一只手握在胸前,十分为难地抬着眼皮怯生着望向沈握瑜。那眼中的依赖同情愫,岁岁觉得,自己是瞎了吗看不见?

“啪”的一声,岁岁那手拍在了那书桌上,震得外头站着的主仆二人一个哆嗦。

“哼,本王瞧着,你这钱一借一还,往后可是说不清的勾缠了。”岁岁冷笑道。

沈握瑜此时冷淡开口道:“从前我已经替你赎过身,你自己识人不清,如今便是身无分文也与我无关。我与你也无甚多余情谊,往后更无再相见的必要。你今次来,惹我夫人不喜,再有下次,我断不会再客气。识相便尽快离开。”

岁岁见沈握瑜对芸娘没什么怜惜,胸腔舒缓出一口气,对安康道:“给她些钱,打发了吧。”

安康得了话,走到芸娘面前,定睛看着她的一双眉眼,而后看似和善笑道:“跟我来。”

芸娘显然是被岁岁同沈握瑜的话伤到了自尊,脚下踌躇,还在钱和尊严中徘徊拉扯。

“还在等什么?可别犹豫了,反而什么都捞不着。”安康嘴里的话尖酸,偏偏面上笑得和韵。

那芸娘抬起头很是悲愤地看着安康,最后还是咬牙跟着他走了。

等书房院落里没了旁人,沈握瑜才要去拉岁岁手心看,就被岁岁一把收回了手,怒气冲冲地喊道:“沈二!你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对不对!那芸娘长得和我,和我……你这个混账!”

一边骂,岁岁一边就起了身,四处寻物件,顺手摸到砚台,却又撒开捡了几本书卷,对着沈握瑜好一顿扔。

沈握瑜哪里敢躲,结结实实受了下来,还被一本书角砸中了眼角,当场闭了眼睛。

“砸重了?让我看看!”岁岁当即停了手,赶紧上前,一双手捧住沈握瑜的脸仔细去看他的眼睛。

“无碍,别怕。”沈握瑜闭着右眼,睁着左眼,看着岁岁紧张自己的神色,还笑了起来。

“不许笑!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岁岁拧着眉毛凶巴巴地说:“找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找什么太医,找太医过来,说我这眼睛,是因为殿下吃醋给打伤的?传出去,笑死旁人。”沈握瑜一只手已经不老实,直接揽住了一门心思放在他眼睛上,毫无察觉的岁岁腰上,脸也几乎要和她紧密相贴。

思你

“吃醋,吃醋!”岁岁见他还有心思调笑,恼羞成怒,握着拳头对着他一顿捶打。“吃你个鬼的醋!怎么就没给你给打瞎了眼!”

沈握瑜笑着装模作样哎呦两声,又顺势把岁岁抱紧在怀中。

“那个芸娘,你何时认识她的?又为何给她赎身?之后又有什么往来?你老老实实都给我交代了!敢骗我,你就等着吧!”岁岁两手掐住沈握瑜清瘦的腰身,大有一个不高兴就拧下他两块肉的架势。

“夫人且饶命。”沈握瑜轻叹一口气,默了片刻才道:“她与你,有几分相似,那时我不时会去看她两眼,也多是坐坐而已。”

“她那么好?”岁岁下手一捏,倒是叫沈握瑜忍不住痒意笑了一声道:“不是她多好,只是眉眼与你……我也不是能常见到你。”

岁岁耳朵泛红,小声道:“怎么就那么早惦记我了?”而后又急道:“你给她赎身又是为什么?!”

沈握瑜的指腹带着薄薄的一层笔茧,摩挲着岁岁眉眼,眼中带着无尽爱恋的深情道:“她那时被芙春楼的妈妈逼着卖身,她想让我收用了她。我虽是借她思你,却也没真的要和她有些什么,但她沾着与你有几分相像,我也不能让她顶着那副模样……这才替她赎身。”

岁岁眨着一双眼问:“她就没赖上你?”

“怎么会。虽然那时她也说,愿意入府当牛做马伺候我,可我总知道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拒了她,她是心高气傲的,便未再纠缠,再后来,她只与我道别说另寻良人远离京城了,我也没有再打听过她。”沈握瑜将自己与芸娘之间的事,简单陈述一遍,脸上坦荡,毫无遮掩。

“真与她没什么?”岁岁虽然心中已经信了他,却还是嘴硬。

“真没什么。”沈握瑜道。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心里有我的……”岁岁扭捏道。

沈握瑜这时却不肯老实交代,只笑着说:“等你哪日想起我们俩初见的场景,你就知道了。”

安康领着芸娘去领了银钱,沉甸甸在手中,张嘴要道谢,却在抬头与安康对视,触及那冷淡而轻飘的眼神时,磕巴了起来。

“奴……谢……”

“是殿下仁慈宽容罢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很奇怪,你怎么敢的呢,嗯?”安康嘴角扯了扯,阴阴沉沉的眼神似乎要刺穿她的皮囊,看透她的心。

“大人在说,说什么?奴不明,明白。”芸娘完全没料到眼前这个奴才,竟是这样气势迫人,仿佛光靠随时会出手扼住她的脖子,令她忍不住吞了吞唾液。

“你不明白?”安康维持着那副笑意,伸出一只白皙瘦长得骨节分明的手,停在芸娘脸颊极近之处,仿佛在抚摸她脸上的汗毛,直叫她僵在原地,毛骨悚然,连呼吸都是极轻的。

“走了,可就别再出现在我家主子面前了,她不喜欢的人,我不介意送他去见阎王。”

芸娘额角自控不得渗出一滴冷汗,直到安康拿开自己那只手,她才被身后的丫鬟撑住了身体。

等从安王府小门出去,芸娘一手捂着心口,什么话都没说,脚下匆匆离去了。

判决

自那日芸娘出现后,岁岁整日里回想着自己到底何时和沈握瑜初见的,倒也跟沈握瑜愈发浓情蜜意起来。

眼见接近年关,在院落中撞见两个府里的小丫鬟在剪窗花,从未尝试过的岁岁来了兴致,叫安康去给她买了许多的红纸来。

沈握瑜下朝回府时,脱了外袍坐到岁岁身边烤着火,然后缓缓道:“皇上要处死边塞一干涉案官员,陈煜冒死求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