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一噔，虽然十万对六万胡族，这个损伤已经算是大捷，可是在面对鞑靼的十万铁骑，这个数字就略多了。

她仔细看军报，发现乔方正是用水攻，但却是把敌军诱入山谷，在一个暴雨肆虐的夜里，决堤放洪，以大水制服了三族联军。

胡族因此丢盔弃甲，逃出关中；想不到韩战已在西梁以逸待劳截击，一举俘虏了氏族可汗和鲜卑王，逼他们西线数城开城投降。

三胡大势已去，大部分人都逃往白玉城与大安，再无斗志。

李芙接获军报后，与高灿合议，又下令给韩战让他驻军西线三城，整顿军队，不可冒进，等待下一波粮草，同时又发出调兵令。

只是这调兵令一出，却遭到了群臣反对。

“夷州军驻南方多年。”唐子庚摇头：“此刻万万不可北调。”

所有人都觉得奇怪，李芙居然会下这么一个决定。

“可朝中无兵可派，会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李芙严肃道：“北方战线若拖上一年，前线需要补充更多的士兵，我们要拿什么来补给乔将军？”她吸一口气：“茂城只剩两万御林军，不能动。”

崔勇也摇头：“可夷州军大部分都是步兵，并不习惯北方水土。参知大人，这事必须考虑进去，若是调集三万夷州军前来茂城，练兵也需时间，况且乔将军一战告捷，当可在汉中一带补充兵源……”

李芙沉吟良久，后来连高灿都反对她这个提议：“征兵可行，调兵则不妥。”

“可征兵回来的都是新兵。”苏袤此时却难得赞成了李芙的提议：“派上战场后，新兵能做什么？但是夷州军却多为家兵，至少稍加训练，便可熟悉骑射。”

李芙点头：“重点是夷州军擅长防御。”

两人说的有理；夷州的军队大多是土豪士族畜养的家兵，一旦有南方蛮族进犯，家兵便可群起守护乡里家园；长期反复的守卫战、拉锯战反而锻炼了他们守城的能力。

李芙继续道：“我想抽调夷州军前往汉中，就是为了替乔将军守卫西梁三城，并做为粮草据点。”

这话一出，朝臣们方知李芙打算；收复失地后，收复的城池总得派人去守，让强于防守的夷州军去守西梁三城，反而乔方手上的精兵战队可以全力去和鞑靼抗衡，这是人力调配上最佳安排，可谓优劣得所。

就算以前再不服李芙，此刻也不得不心里赞叹──以前心里总骂高灿怎就偏听信一个女人，现在却也不得不佩服。

她想的就是比别人快、狠、准。

而且她这一说，这些臣子心思也开始动了；打仗是有军功的，这时候谁去守城，谁就能分一点功劳回来；所以他们看李芙的表情更耐人寻味──她分明是打算在这情况下，给南方士族分一杯羹。

毕竟谁先入城，谁等于拥有汉中一地的利益。

反对的声音突然没了，高灿目光灼灼看着李芙，谁说女人生了孩子脑袋就钝了？这李芙，贼精！

不过这毕竟是一个两难的抉择，高灿决定押后再议。

接下来几天，军报纷扬而来，乔方请求朝廷派人接管，并催促粮草；最后高灿还是接受了李芙建议，派出三名钦差，带领一万五千名夷州军北上接管收复的诸城。

五月，乔方转战关中，韩战则做了一个大胆提议；他将自己的五万骑兵尽数分配在三城中休养，反而率领一万五千夷州军去占领了黄河一带。

此刻整个北方全部紧张起来；西耶选拔了新将领，预备南下与乔方一战。

大战一触即发，李芙吃饭走路都在想着战事；根据最新消息，鞑靼集结的部队，已经达到二十万之数；同时西耶还朝高丽王发信，要求联盟。

这一下朝廷炸了锅，开始讨论这个问题。

“我们能以黄河为界就该知足。”苏袤额头都冒了油：“若是高丽派兵南下，后果不堪设想！”

“高丽不会出兵。”李芙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大臣们的担忧：“这么多年你们还没看懂高丽？他们只会隔山观虎斗；高丽王清楚得很，他已经是个超过七十岁的老头，不会御驾亲征了。”

段绅怒道：“凡事怎么可以这么想当然耳？万一他出兵呢？只要高丽与鞑靼两路夹击，后果谁来负责？”

“我来负责。”李芙一点都不退让。

朝臣全看着她，几乎要被她气到没脾气。

这女人，生了孩子比以前还凶狠难惹。

高灿看着李芙：“子茵，妳如何能如此确定高丽与鞑靼结盟不成？”

“因为夜狼与高丽不合。”李芙这时候笑了笑，还颇有羽扇纶巾的风流劲：“鞑靼只能选一方结盟。今年初西耶险些受到夜狼族傅卢刺杀，与傅卢势同水火，所以表面上联高丽、弃夜狼是聪明办法；可是别忘了，夜狼的地盘恰巧就在鞑靼与辽东之间，高丽王想御驾亲征，就必须取道夜狼的领土。”

她目睐流盼：“去年高丽和夜狼打得难舍难分，今年初鞑靼又和夜狼闹不愉快，你们说，这么短的时间，这三族能在这当口合作无间？不可能，这三族无论哪两方联合，最后结果都会对另一方造成遏制。高丽怕夜狼从背后偷袭，夜狼也怕高丽与鞑靼连手，占中间地盘的夜狼会被他们吞噬，所以无论如何，傅卢都不会借道。”

“这话会不会说得太想当然了？”苏袤质疑。

“如果只有我做如此想，当然可以说想当然；但乔将军在军报中也没有这方面疑虑，就表示他想的和我一样，根本不担心此事。”李芙气定神闲：“大家可以拭目以待。”

李芙还有一句话没说，她手里攥着韩战给她的家书，这才是她判断军情的基础。

但这封家书她断然不能给大臣们甚至是高灿看，因为上头提到不少关于如何夺回夜狼领地的事。

──如果朝廷知道韩战一边替大晋打仗，一边和媳妇商量如何半路脱身，回族里去夺位，根本不打算等日后借兵，朝廷大臣恐怕会立刻联署，把李芙给废了！

韩战已经与几位族中老人搭上线，靠的就是那位隐居山林的神射手乌贺的牵引；他已经知道傅卢早召集长老议事，最后决定是不给高丽借道，并且把高丽王派来的使者给遣回去了。

反正高丽王也只是做做样子给鞑靼的西耶看。

傅卢清楚自己和塔格王子、蒙拓的暗中结盟，触怒了西耶，这次南人北伐，一旦高丽和鞑靼联盟成功，战胜了南朝，那等他们回头，就是来平了他夜狼。

散朝以后，李芙在御书房仔细给高灿分析她的推测，除了略过韩战家书不提，最后终于说服高灿：“妳说的确实有理。”

他自己也和高丽王打过仗，知道高丽王的脾气。

五月底，乔方率军在黄河南岸与匈奴对决，四战连胜；韩战趁夜渡江，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发动突袭，匈奴人丢盔弃甲，逃回白玉城，彻底竖了白旗。

这一下整个北边都慌了，大安传来西耶亲征的消息，鞑靼铁骑出动。

所有人都在说，前线有乔韩双雄，后方有女探花诸葛，北伐必成！

乔方送回战报，请示朝廷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