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勇说了黄河边上那一战，他们半夜遭到鞑靼人的伏击，黄河冰冻的河面破裂，导致出征的御林军大溃，崔勇落水后被鞑靼骑兵抓上来，无人知道他是主将，只以为他是军中的一个小将领。

崔勇被拷打、剜去双眼，却宁死不屈，不愿画出皇宫通道图，但他底下一名将领为了保住崔勇，却招出了皇宫通往外城的暗道。

于是数日后，京城就沦陷了。

鞑靼军忙着烧杀掳掠，无暇来管眼盲的崔勇，那小将救主心切，半夜杀了守卫，将他救出大营，然后带着他一路南逃。

到了南方，小将领却重病而死，他则隐匿于难民中，一路回到了江州；然江州已经陷入饥荒，易子而食；他空有一身武艺，却双目失明，无意间被徐图发现，招揽进了义军。

李芙沉默不言，韩战却出语安慰：“不必自责，没你部下供出密道之事，京城也会被攻下，早晚而已。”

崔勇苦笑。

李芙道：“此时朝中缺人，你回来，就多了一分助力。”

“可我已目盲……”

李芙怒道：“世间之勇，不过一死了之；你死都不怕，还怕带兵？如果陛下都不怕给你兵马，你又怕什么？”

0135 #135 回京：李子茵！我说够了！

崔勇一时被骂傻了。

李芙又道：“我们不但自己要活得好，也要让百姓活得好，这才是人间大勇！”

深夜，韩战搂着李芙睡在大帐里，外头秋风狂吼，李芙想到明天就要回茂城，一大堆后续要处理，心里有点不踏实，睡不着，抱着韩战发呆。

这时韩战突然说了话：“芙儿，如果妳被剜去双眼，生死一线，让我拿什么去换，甚至是命，我都会去。”

李芙一凛，抬头看向韩战。

她知道是崔勇的话让他有所感触，本来刚听到那小将出卖京城，她是生气的；可此时一听韩战说的，她又想，如果是自己呢？韩战若发生了崔勇这样的事，她守得住吗？

太难了……

“如果我为了妳连累了整个大晋，妳会不会像崔大哥这样痛苦？”

李芙搂紧了韩战：“我们不一样。”

韩战表情疑惑，李芙道：“公孙先生说舍身取义、杀生成仁，读书人要的就是一个气节；我爷爷说军人到了生死无法左右的时候，该拚还是要拚一把，但绝对不能怕死。”她说的爷爷是她上一世的爷爷，李芙吻了韩战有点胡渣的下巴：“若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不会说什么带你一起死的傻话，我会和你浪迹天涯，一辈子相守，但我内心恐怕会很难受，一辈子无法真正的快乐。”

毕竟自己从小到大，受的教育就是为国为民、苍生百姓……

韩战点头：“我明白了。”他揉揉她的背：“妳放心，我不会让妳有沦落到这一天的机会。”

翌日，众人就回京，途经扬州府等地，辗转入城时，徐图被收押在战犯的囚车里，被一队兵士押着，行过闹市。

这一番作为，背后谢尧和李芙争执过。

“再怎么说也是一名义士，这样折辱他……”

李芙淡然道：“物质不灭定律，扬州百姓的怒火也必须有个出口。放心，我不会让徐图死。”

谢尧楞了一下，他是听不懂什么定律，但他相信李芙，这个女人老是创造奇迹。

沿路百姓果然烂叶菜渣、臭鸡蛋石头往囚车扔，还不断谩骂这就是叛军头子；徐图一路微笑不语，不闪不躲，一路游街到茂城，官员家眷夹道而来，有的是来迎接军队的，有的是来看热闹的。一进午门，徐图就被接管带走，韩战回军营整顿部队，李芙与谢尧直接进勤政殿，私下向高灿和唐子庚会报。

高灿听完，没有表示意见，只是点头让谢尧先出去，把李芙留下。

殿里只剩下高灿唐子庚和李芙，李芙直接抛下震撼弹：“这次我还带回来一个人，崔勇。”

这话几乎把高灿和唐子庚炸离了座位；其实李芙对于要不要说出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一路上她和韩战反复商量，后来觉得不论如何，不管是为了高灿还是崔勇，这件事都不能瞒着。

这两人被震慑了片刻后，又恢复了寂静；两人都坐在自己座位，久久不发一语。

李芙喝着茶，意思是想怎么办，你们看着办。直到书房外张公公说，苏学士来了。

苏袤一进来，先向李芙道贺：“恭喜李大人旗开得胜，恭喜陛下瓦解叛军。”

李芙对他一笑，苏袤见在座的三人都没说话，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见高灿没让他开口，他也就不说话。

高灿最后吁了口气：“拟文书，明日早朝封赏韩战，至于李芙妳的赏赐就算了！”

李芙吐吐舌头，乖觉地点头。

高灿道：“崔勇还活着，这事要怎么处理……”

苏袤听到这话浑身一震，望向李芙的眼神有着难以置信。

唐子庚道：“现在崔将军在何处？”

“他现在在政事堂。”李芙道：“如果陛下要见他，可以把他带过来。不过……此刻他的状况，不是太好。”

当高灿听到他已经目盲，还浑身是伤，整个人又是一惊，过了许久才道：“先不忙，朕还没想好。”然后道：“崔勇活着的事非同小可，这事不准泄露出去，谁说出去，朕砍谁脑袋。”

李芙心里松了口气，高灿这样做，就表示崔勇前途不会太惨了，他是打算再次启用崔勇的，否则不用这样谨慎。

李芙又道：“臣还有一事。”她心知打铁趁热，必须连带着处理了徐图。

“徐图？”高灿也一听就明白。

“是，陛下。其实徐图并无反意。”

高灿压着怒火：“践踏了两个州这还没有反意，那什么算有反意？”他双手拍向桌子：“是不是要杀到朕面前来，才叫有反意？”

李芙突然被这样一吼，登时吓了一跳！苏袤和唐子庚忙使眼色，要李芙不要再说，可李芙却蹙眉，硬着头皮：“陛下，徐图的目的也是为了江州、夷州的百姓能吃上一口饭；换个角度想，没有他，新法还无法这么顺利──”

“妳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