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舆见她认错不讳，也就不念她了，让她起来，又叫人备了早膳，让李芙陪他用了一些。

李芙服侍老师用了饭，又给他泡茶；只不过用的不是他原本放在柜上的茶叶，而是她从山庄里带过来的，公孙舆一口就喝出来了，看了李芙一眼，李芙怕他又骂自己，正想解释，但公孙舆叹了口气：“知道妳孝顺，罢了，只是进了政事堂，新朝初建，凡事不可铺张浪费。”

“是。”

“如今局势妳是知道的。”他看着自己爱徒：“昔年妳与五殿下交好，算是妳押对了；不论妳昨日在堂外说的话有几分真心，老师就问妳一句，何时北伐？”

0117 #117 李芙，妳好猖狂！

李芙一点都不敢迟疑：“要尽快，老师，学生昨日所言，句句肺腑。”

公孙舆点头：“政事堂乃国之中枢，这事非同小可。子茵，妳必须站稳了，老夫能做的事有限，待时机成熟，就由妳出面，这样会更有力于陛下收复江山。”

李芙点头，公孙舆考虑片刻，又道：“还有一件事，想必妳心里也清楚。”

“请老师明示。”

“老夫怕是等不到收复中原那日了，然而到了那天，朝廷会是一番怎样的格局，妳须得有个计较。”

李芙心里一惊，她明白公孙舆的意思。她与开盛帝交好，可若真打了胜仗，平康帝被迎回来，那到时候……

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平康帝归来，依道理开盛帝只能退位，将地位还予前太子。然而平康帝此后就不会顾忌高灿？而以高灿的个性，他又会甘心把帝位还给前太子？

公孙舆知道李芙想到了他要警醒她的事，缓缓道：“此事来日方长，还有计较琢磨的时间；只是妳要放在心上，这种事不能走错一步；老夫就不问妳会怎么做，可妳心里要明白。”

李芙忙躬身行礼：“学生谨记。”

距离到政事堂还有一些时间，公孙舆让她坐到一旁，将几上一摞文书看了。

“看看他们批过的章文，妳心里估量一下。”

“是。”

李芙抽了几本折子来看，大多是流民安置一事。

大晋新朝廷甫成立，各地上书林林总总全交到了政事堂，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事；先过一遍六部，筛选后递交政事堂，政事堂再筛一次，由公孙舆掌握大权，能批的便全部让给事中给批示，重要的再交到高灿处，由高灿批审。

如此一来，高灿看到的奏折，已经有了政事堂详细的批注与提出的建议，然后只要简单过目，批示可否即可。

看了几本，公孙舆要她拿本未批阅的试批一下。

李芙随意抽取一本打开，第一眼就犯了难。

“问。”公孙舆一边喝茶，瞥一眼就看出李芙有困难。

“东洲战乱，流民八千五百人，正在江边萧家庄，不知如何安置。”

“拨款，派专员，回批给户部；要户部列出可安居之处，先预备囤田。这样的奏折还需往返两次。”

李芙点头，大笔一挥，换下一本。

“……”

“问。”

李芙又皱眉：“江南吴县修水渠，说谢庭受贿白银三千两……按律当斩。”

“唔。”公孙舆又啜了口茶：“妳自己裁决。”

李芙点头：“那就斩了。”

“胡闹！”公孙舆爆雷一样大喝，李芙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怕老师把茶杯给扔过来。

“妳是没睡饱还是没吃饱？”

“开、开玩笑的，老师。”

“说！”公孙舆白眉倒竖：“妳怎么想的？”

只凭一封奏折就要她说个来龙去脉，又不是柯南，不过李芙前世是个律师，思来想去，说：“按律法，受贿两百两就得以斩立决，刑部定不了案，自是有人求情，不敢斩。”

“嗯。”

“这人又姓谢，江南谢家人？”

见公孙舆不说话，李芙又道：“三千两，斩有斩的理由，不斩也有不斩的理由；扬州修水渠哪一年不是经手的人克扣了许多……老师，我批『秋后问斩，暂且压下』，您看如何？”

很多事不用急于当场解决，可以看看各方角力，让事情冷却之后再来处理。

见公孙舆没有表示意见，李芙安心批下，又抽一本，是兵部将士抚恤的。

这么几篇之后，公孙舆说可以了，让李芙准备一下，与他一起到政事堂衙门去。

到了政事堂，许多人见到李芙走在公孙舆身后半步，都忙着给公孙舆行礼，不过眼睛都好奇地偷偷打量李芙；原来这就是大晋第一女探花郎，芙瑶山庄庄主。

一进办公厅，李芙看见齐允一干给事中都到了，他们看见老师，忙过来行礼问安；公孙舆让侍者将奏折放到一张桌案上，同时吩咐人搬一张新桌子过来，就放在齐允的正对面，又调整了其他几张桌子的摆放。

“行了，就这样，大家坐吧。”

李芙发现，她的桌子和齐允对坐，而她的又更靠近老师一点，虽然只有这么一点点，齐允脸色已经很不好看。

厅上的人无人说话，但眼神表情对李芙带着若有似无的敌意，一时间厅内安静无声，众人不管认不认真，都低头翻阅自己桌上的文书。

公孙舆坐在最上头，突然问：“你们对新法如何看？朱焕，一旁记录。”

“是。”朱焕一直在公孙舆身边，给他当助手。

“学生认为不可行。”齐允首先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