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可行？”

“文德帝在世的时候，变法尚且被南方全部抵制，如今虽抽去部分税赋，裁减全国驿站，但造成的却是让人变得更穷。老师，北人南来，带着大量金银，为何不按先前所议，将荒地卖给他们？”

一个给事中附和道：“卖地给北方那些豪族，金银收归国库，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为什么要再次劳师动众，重新丈量土地，现在沛县无主的土地何其多？”

“这办法短期可行，但长期就不行。”

李芙主动开口，所有人就看过来。

高灿要实施的新法，又叫新田法；目的是想令全国重新丈量土地，使江南世族土地不动，而将无主的荒废田地、及多年未有人耕种的良田直接收归国有，统筹划分，在派发给无田的佃农，由国家直接抽田税。

这样一来，许多趁乱乱圈土地的当地豪绅，就讨不到好处，把非法拥有的土地都吐出来，抵触了他们的利益。

李芙才不畏他们的眼神：“大晋每年一发兵就首尾难顾，三年前高丽争战、年前对抗鞑靼，我们最致命的就是粮草；田地之争积弊已久，这是从文德帝以来就存在的问题。所以还是那句话，要北伐，就多多少少都得让一步。”

齐允嗤笑出声，反问道：“听说你们李家有两座山，若陛下颁布了新法令，让妳把山庄的一半让出来，送给佃户耕田，妳干不干？”

李芙也笑得很迷人：“砚安兄觉得呢？你们觉得我干不干？”

齐允一愣。李芙敛了敛嘴角：“四年前陛下还是五皇子的时候，他出征高丽，在江南征粮，我芙瑶山庄就出了十万斤粮。”

齐允目光游移，冷哼一声，朝公孙舆道：“老师，此举相当繁复，又要丈量土地、又要重新计算，工部人手恐数月难以完成；更何况秋收之期日近，有些地一旦收回来，又将引发大规模迁徙……”

“若是长久耕地的，只要让他们另立契约，不再和地主签，直接和国家立契就是了。”李芙立刻给他答案。

“可妳如何监管他们？”一名给事中立刻诘问：“若有人藉此谋私，可钻的空子太多了。”

齐允接着一脸不客气，指着李芙：“李芙，我知道妳一切以国家为先，但凡事不能想得这么简单；新法一旦推行，就会遇到层层阻碍。当上令不能下达，只会增添大家麻烦。”

“原来大家怕的是麻烦。”

“妳──”

“我说各位大人，你们只要告诉我这件事对不对？对国家好不好？对民生百姓有没有帮助就可以了！”李芙拍了桌子，站起来：“怕麻烦干什么坐在这里？怕麻烦那就回家吃饭溜鸟斗鸡去！朝廷里多的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忠臣义士，大门就在那里，慢走不送！”

“李芙，妳好猖狂！”

“总比你们这些怕麻烦的龟孙子好！”

“李子茵！”

“够了！”公孙舆饶有兴味地瞅了李芙一眼，是不是因为去京城磨练了那几个月的原因，否则这丫头怎么这么适合上朝堂？简直太合他的胃口。

公孙舆努力压下嘴角的笑意，捋须问道：“都是同僚，讨论可以，不用作意气之争。”

“是，老师。”齐允咬牙坐下。

公孙舆看向李芙：“说说办法。”

李芙对他道：“可以找一地做示范点。”她笑：“新法不用完全启用，可以先寻地方尝试，让大家看到效益，再全面推行。”

“那就从妳的芙瑶山庄开始。”

有人冒出这句话，就引起全厅堂笑出声；公孙舆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哼了一声，所有人才意识到他们针对李芙针对得太明显，纷纷噤口低头。

李芙却觉得这没什么，她看向几个给事中：“你们的建议挺好，若陛下觉得我芙瑶山庄适合，拿我山庄来试有何不可？不过如果实验成功，大家就没有理由反对了，是不是？”

所有给事中：……

李芙知道高灿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直接拿她的芙瑶山庄来试，不过她之前刚偷圈不久的地，倒是可以先拿出来给高灿用，只要试成功了，这些龟孙子就都得乖乖闭嘴。

当年文德帝之所以变法不能成功，就是一提出就遭到所有士族反对，最终甚至将拟法的官员流放；这次是翰林院提出，可没这么容易让这些人唬弄过去。

公孙舆见李芙一人就能压制群雄，对她颇刮目相看；可李芙的能力还不止于此。

她道：“变法上令不能下达，是新法的错，还是人的错？各位，我也能预判新法不好推行，毕竟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可你们今日坐在这里，除了给自家带来荣光之外，应该都有那么一点点爱国的热血在支持。所以──”

李芙深吸一口气：“遇到阻力不能怕，是对的事情，能推几成就推几成，世上大多事，都是这样成功的；时代的创建，也是这样开始的。”

有一两个给事中眼神略显动容，可和齐允交好的几个仍一脸不屑，公孙舆看见，说了一句：“行了。”他看向坐在身边帮他做纪录的朱焕：“方才议事都记录了？誊写好下午给我。”

“是。”

0118 #118 腿……也想开了？（微H）

新田法的议题不是一次辩论就能有结果，不过政事堂经过激烈的辩论后，大家批阅文书显得更加阒静。

中午用饭时间，朱焕和一名仆人扶着公孙舆回后宅休息，齐允一群人去食堂用饭，没有一个人找李芙一起。

李芙伸了个懒腰，她脚坐得发麻，倒不怕同僚们排挤她，只是觉得一个人吃饭有点孤单，结果一走出厅堂，就看到院子树下有个人正在那里喝茶，竟是韩战。

“你怎么来了？”李芙高兴跑过去，结果因为脚麻，一个踉跄，要不是韩战急忙扶住她，她就要在他面前出丑。

韩战笑：“妳第一天上任，来看看妳。”他眼里盛着柔情：“看见我这么高兴？”

“自然！”李芙也不怕羞，搂着他的腰：“早上对着齐允那几个人，办公都没心情。”

李芙想起来，她在京城上任的时候，韩战都不在她身边；这是她的遗憾，同时也是他的。

韩战给她顺了顺耳边碎发：“吃了吗？”

李芙摇头：“你陪我去食堂吃吧。”

韩战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金碗：“这是老三给妳的。”

李芙笑了出来：“这是给我一个金饭碗啊！”

韩战又拿出一个陶制的碗：“我也给妳拿了一个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