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李芙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吃饭，若无其事地和其他书生打招呼，没人敢问她什么，只有傅婉一脸清高的冷哼一声。

早上李芙带着韩战、苗宇出门一趟，几家卖着她芙瑶山庄药的店家，她应该要去打声招呼；然后又过两天，就到了四月十五，李芙换上一身精致衣服，让灵犀给她盘了一个精致却不复杂的发髻，簪着一只鎏金白玉芙蓉，又镶几颗珍珠，清雅又贵气，既符合她举人身分，也不显得寒酸。

本来想到要见苏袤，心里有点没底；不过经过高灿那一茬，她已经有了定见。

她只带了韩战赴宴，进了清荷庄。

清荷庄乃京城达官贵人听戏吃饭的地方，庭园清幽、阁楼雕梁精致，在月夜下听歌姬依依呀呀唱着小曲儿，别有意境。

李芙持帖入内，众人正在一个水榭庭院嘻嘻哈哈闹成一团，突然传来：“李大小姐到──”

倏然满园皆寂静。

李芙从拱门进来，露出了脸，那杏眼桃腮窈窕身姿，剎时惊艳了整个水榭里的人。

李芙第一眼就看见苏袤，苏袤也第一眼胶在李芙身上。

她定了定，清脆的声音如银铃：“大家好，我回来了。”

接着亭子里宛若炸开了锅，苏锦是直接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李芙：“芙儿，妳可想死我了！”

在她之后，蒋瑛和方青荷也走了过来，把李芙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笑道：“臭丫头妳可回来了！我说江南的水还真是养人，听说妳被丢到了一个荒郊野岭的山庄，却自己翻了天，又挖渠又造水车，还能考解元，芙儿，妳咋不上天？”

“就是！妳没被什么前朝状元给夺舍吧？之前在京城也没见妳多用功，怎就解元了？”

“谁说只是解元，说不定下个月人家就是状元了！”

“状元没什么，脑袋里的我不在意，啧啧啧，瞧瞧这身段、这容貌……”蒋瑛直接上手，捏上李芙下巴：“京城可没几个美人比得上咱芙儿啊！”

李芙笑呵呵的，好熟悉的氛围啊！不过这几个以前一起玩的姑娘都梳起了妇人头，连苏锦都已经嫁入大学士府，更别说几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蒋瑛和方青荷了。

蒋瑛性奴玩得凶，就是她说有什么“春水落”这种东西，想什么时候当处就什么时候当处，而方青荷当时还跟苏锦竞价要买韩战，只不过输给了苏锦，才让她有机会和韩战相遇。

蒋瑛撞了撞李芙的肩，看了她身后韩战一眼：“看妳这模样，日子过得挺滋润？”

围着的姑娘都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她们在说什么？都掩着嘴笑；李芙心里知道她们想什么，虽然不喜她们把韩战视为性奴，但此刻她也无意解释，只说：“不是妳们想的那样，以后再和几个姐姐解释。”

此时苏袤直接走过来，清咳两声：“行了，先让子茵坐下再说。”

如今她已经中举，公开场合不好叫她芙儿了。

大晋男女大防不严，她又是当朝举子，和几个公子、女举子都坐在同一处，韩战站在她身后服侍着，她让他去坐下吃饭，韩战摇头：“我跟着妳。”

苏袤见到韩战，脸色微沉：“怎么还让他跟着？”

李芙大方道：“韩战不是性奴了，他是我山庄的大总管，这三年若没有他，妹妹我早死了八百遍。”

苏袤又看了眼韩战，不知是不是想到昨天他听到他揍高灿的事，突然嘴角一扬，喊了声：“赐座。”韩战在李芙后头不远的席位坐了下来。

苏袤见到李芙是高兴的，李芙女大十八变，别说苏锦几个姑娘，苏袤、段绅几个更是惊艳不已，苏袤瞧着李芙艳若桃李，比水榭种的月季海棠更美，心里一阵感慨。

当初没要了她，如今她即将应考入仕，两人更不可能……

李芙也注意到隔壁桌一名矜持秀雅的妇人，那一桌俨然以此少妇为首，如无意外，应该她就是苏袤的妻子，齐家的大小姐，齐玉檀。

齐氏端庄秀丽，虽不是一眼惊艳型的女子，但看起来也饱读诗书；她同样一双眼睛直视着李芙，眸光清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李芙心里吐了吐舌头，看来她以前和苏袤的暧昧关系，这位苏少夫人很介意，她可得注意了。

可她注意没用，也要苏经霜配合才行，他给她留的位置就在他身边；苏袤是真的高兴，像三年前一样，居然伸手戳她额头，佯怒：“怎么，考上了解元就忘了妳经霜哥哥？不住妳二叔府上，我丞相府难道也没屋子给妳住？竟跑去住国子监那破宿舍？”

李芙心里警钟大响，悄悄瞥了一眼隔壁桌，果真见齐氏面无波澜，但放在腿上的手，将帕子攥得紧紧。

她头皮发嘛，忙道：“知道哥哥对妹妹好，但是快考试了，妹妹怎么敢来叨扰？不过还没祝贺哥哥娶了贤慧大嫂，祝经霜哥哥和大嫂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这时苏袤才招了招手，让李芙见了齐氏。李芙趁机甜甜喊了声“嫂子好”，又说嫂子如娇花照水，清丽动人一堆赞美话，不过齐氏似乎不买账。

“不敢当，和李大小姐相比，我这闺阁妇人如何比得上？李大小姐当真精采绝艳，博学多闻；不只学问好，还长袖善舞，这舌灿莲花的本事能哄得满座生风，相信未来在朝堂上，也能一路顺遂，步步高升。”

全场顿时寂静下来。

韩战转身，眼睛盯向齐氏。

苏袤整张脸冷下来，一双眼睛更如他的表字，蒙上了一层霜。他喊：“来人，夫人身体不适，送她回府。”

齐氏整个人一震，惊讶地看向她的丈夫，不敢相信苏袤竟为了李芙要赶她走！

京城所有矜贵名流都在这了，她这一走，立刻就会成为京城所有人的笑柄。

不，已经是笑柄了。

“夫君……”

0072 #072 哼，我家韩战屋里心里就我一个！

苏袤毫无商量余地：“舌灿莲花总比不会说话好。”他不管齐氏脸色近乎透明：“舌灿莲花可以满座生风，不会说话只会丢人现眼，还是回去好生待着。”

齐氏咬着唇，身形有些踉跄地被婢女搀扶离开，宴会经过半晌沉默，才又欢乐起来。

苏锦一边噙着小酒盏，一边对李芙使眼色，意思是我老哥待妳真不薄，连自家妻子的脸面都不顾了。

李芙心里有底，她可没有因此飘飘然；昨晚高灿说因为她是流州解元，又是公孙舆的学生，苏袤自然会对她礼遇。她才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认为苏大公子对自己有多少残留情意。

苏袤喝了杯酒，故意道：“妳这丫头眼睛怎么红彤彤的？哭了？昨天有人欺负妳？告诉哥，哥给妳作主。”

李芙摇摇头，她昨天是被高灿气哭过没错，可后来深夜一叙早冰释前嫌；眼睛红肿还不是韩战……她耳朵红了一下，拧巴道：“没什么？知道经霜哥哥待我好，真受委屈会告诉哥哥的。”

段绅却想灌李芙喝酒：“可妳回来京城居然一声消息也无，要不是洗风楼的盈盈姑娘告诉经霜，妳大概还神隐在国子监。不行，该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