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灿自顾自斟茶，茶水已经不热了，但他还是一口灌下，然后直接趴在桌上，整个人宛若泄了气的皮球，李芙心里被刀割般难受。

高灿瓮声道：“哥哥打了败仗。”声音似乎还带着哽咽：“八万将士的性命都没了……我害死了八万人……”

“殿下！”

高灿压抑的哭声带着愤怒与悲恸，李芙眼底也噙着泪，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拍高灿的肩膀。这一哭，似乎让高灿郁闷好几个月的心情得到了抒解，许久，高灿才抬起头来，李芙见他平息不少，又见他鼻梁虽然没断，但左脸颊颜色十分精彩。

她有点不好意思，又替韩战给他道歉：“你宫中应该好药不少，够不够？我这里有我山庄自制的……”

“我用的就是妳专门寄给我的。”他摸摸鼻子：“韩战那家伙揍得好，这一下真够意思，下午丞相府和六部尚书府应该都知道了。”

李芙泄了气：“他们可能笑了一下午，就我气了一晚上，还少吃了半碗饭。”

高灿满眼爱怜：“我就是怕妳气着了，带了食物过来，一起吃。”他竟然带了一只油鸡，直接撕成两半，拿了一半给李芙：“要不要叫韩战进来？”

李芙摇头，她怕两人话不投机又打起来；李芙慢条斯理地撕着手上油鸡，听高灿说他的打算：“今天这一出，应该不会连累到妳了，妳安心赴苏袤的约，本来我还怕今天的戏演得不好，如今有韩战这一拳，这下谁也不会怀疑妳我翻脸。”他咬了一口鸡肉：“能中个状元否？”

李芙苦笑：“哥哥这是想逼死妹妹？”

“我看妳的信，文章必定不错，妳跟的又是公孙舆，当年我父皇也十分器重他，要不是他那张嘴太犀利，父皇拉不下脸来让他回京，他是很器重公孙先生的。”又提醒李芙：“殿试的时候，如果父皇有机会问妳文章是谁教的，可以直说是公孙舆，最好说他经常把妳骂到臭头，这样我父皇会挺高兴的，对妳会很有『亲切感』，也会想给公孙舆补偿，对妳另眼相看。”

他又道：“我给妳盘算清楚了，妳记在心里。”他小声道：“眼下妳哥我什么都没有，没爹没娘可靠，就只能靠妹妹了。”

李芙点头：“放心，不过就是巴结巴结苏经霜吗？谁还不会？不过我得当到什么样的官才能帮到你？”

“现在妳我翻脸的事传到他耳里，妳又是公孙舆的学生，能讨父皇欢心，他宠着妳还来不及，但妳不要跟着太子，否则就是跟苏袤争宠。”

李芙点头。

“如果父皇让妳进太子府，千万要拒绝，一答应就和苏袤站在同一位阶，他不会容妳的。”

李芙苦笑：“你爹你哥看上我，难道我还能不理他们？”

“不说话就成，我父皇现在每天只想炼丹求仙，太子想拉拢妳，只要妳保持缄默，苏袤会替妳处理。”

最后他叹：“至于我，走一步算一步，不过……不到最后关头，我是不会放弃的。”

李芙笑，这才是她三年前认识的高承安。

高灿看了守在门外的人一眼，欲言又止。

0071 #071 苏袤竟为了李芙要赶她走！

“妳和韩战……”

李芙眼神坦荡，点头，没说什么话，但也什么都说了。

高灿眼帘微敛，情绪收得十分好，过了半晌抬头，转回正题：“我有什么安排会私下来找妳，此刻必须先把乔方弄回来；有他在，事情才好办。之前我就是太自负，才会中了他们的圈套，让他们调走乔方。”

高灿凝眸看着李芙，心想自己自负的何止这件事，他这一错过，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不过他很快甩开这翩然而至的念头，听李芙道：“乔将军和你是一伙的，太子就不忌惮他？不会动他？”

“他不敢，现在没几个人敢惹乔青雪，青雪兄已是大晋胜场最多的猛将，他们只能拿官位压他，可是守边还是得倚仗他。”青雪是乔方的表字。

李芙一双澄澈眸子赤裸裸瞅着高灿，高灿忽然一笑：“想什么呢！我若想把太子弄下来自己当皇帝，乔青雪能答应？”他摇头：“他忠的是大晋，不是我高灿。”

李芙一想也是，高灿无奈道：“我首先得先保住自己的命，说不定我还得寻机会出京，就怕我那太子老哥哪天赐我一杯毒酒，让我魂魄归天。”他看向她：“白天倒是有句话没演戏，老哥我混不下去，到时候就去妳的山庄，记得给哥哥我留块地，我学着耕田。”

李芙道：“不是说可以调去当扬州、流州守备？”

“调去阎王殿比较快。”他正色道：“乔将军已经要被调去白玉城，朝中大员几乎都倒向苏党，剩下明哲保身的也不敢说话，妳觉得太子会让兵部给我放权，让我拥有一州的守备兵力？”

“所以你想出京去当蕃王。”

“聪明，正是如此。”高灿点头：“先出去了，再来看造化，徐徐图之。”

两人吃完鸡，李芙净了手，高灿道：“再给我泡杯茶吧。”

“早上不是给你喝了美人吻？还没喝够？”

高灿摇头：“早上喝得哥哥心里苦。”说了又咬牙：“妳这家伙！白天我真想揍妳一拳，妳那么听话干什么？处处为我着想、处处顺着我，还要我振作，更哥呀哥的喊，我只能一直找机会骂妳揍妳，还好妳最后给了银两……”

李芙几乎笑出声来，忙给他泡了一杯祁门红，又问：“哥别认为妹妹是真瞧不起你就好。”说完又问：“那银票……真用不着吗？”

高灿揉了揉她的头发：“现在还不用，真需要哥哥会开口。”

没多久，屋里红茶的香气四溢，高灿眸光深深，掐掐李芙的脸颊：“芙儿，妳比三年前漂亮了。”

李芙听他又称自己乳名，这芙儿二字，除了亲戚长辈，就只有韩战会这样叫，高灿这样喊，让她觉得亲近。她笑：“当然！你倒是瘦了，不过也高了，和韩战差不多了吧？”

又是韩战，高灿拿起茶杯轻轻吹着。

喝了茶，他道：“哪天哥哥发迹了，绝不会亏待妹妹。”

“别这样说，你待我的好，我都记得。”

高灿起身：“妳待我的，我也记得。走了。”

“等一等。”李芙想了片刻，还是给了他一小匣子，里头是两百两现银，见高灿要拒绝，李芙说：“哥，当我是妹妹就别推了；白天我想的不周到，银票有兑换危险，说不定太子能追查到；但现银方便，你身边总要支使人，现银方便些。”

高灿心里又感动又感慨，自我解嘲：“我这是傍上大财主了。”

等他走后，李芙觉得通体舒畅，这才是她认识的高承安啊！今天两人闹翻，李芙连饭都吃不下，有一瞬觉得上京无趣得很，心里还无端生着闷气；毕竟这三年她这么认真念书，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帮他的忙。

现在她心情好了，见韩战进来，高兴搂着他，在他怀里蹭着：“韩战韩战，我好开心！”

黑夜里，韩战搂着她上床，不知怎的，韩战要她要得特别凶，她也敞开自己回应，酣战淋漓，李芙当晚睡得特别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