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沉着眸子,将情绪掩到最底处。
*
两人约定去民政局那天正好步入初秋。
阮凝穿了身柔白色的及膝中长裙,露出一截纤细笔直的小腿,乌发散开,红唇盈润,站在沈念丞身侧,更衬得人清丽纤瘦。
两人一前一后地踏着青石台阶朝里走,早晨十点的柔和光线透过大门两侧的竹林倾洒下来,点点浅浅地光影落在他们身上,像是镀了层浮光。
大家见到他俩时纷纷侧目,无不透露着欣赏羡艳的目光。
甚至还有人不加虚掩地和身边人说:“哇,他们俩好般配啊。”
这句话落在阮凝耳中莫名有些嘲弄的意味。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过“他们般配”这句话,而现在他们分开了,却有人这样说。
算了,还在乎这些干嘛。
领离婚证的时候,发证的大妈费了不少口舌劝两人考虑清楚,别逞着一时的面子,以后后悔。
而阮凝安安静静地听完大妈的话,仍微笑着答:“阿姨,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明明看着那么柔弱可欺,但开口却是坚定沉稳,没有丝毫转旋的余地。
“那你呢?”大妈只好将目光转移到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出声的沈念丞身上。
沈念丞眼眸半垂,情绪不明,只低浅地回了句:“嗯。”
大妈看着眼前这对从头至尾没有一句交流的分飞劳燕,无奈地摇摇头,终究还是给两人办了离婚证。
……
从民政局出来后,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沈念丞在原地怔愣,看着阮凝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无来由的落空感。
落空感越来越强烈的时候,阮凝回头再次走向沈念丞。
“对了,”阮凝在沈念丞面前站定,话音像刚泡开的新茶,沁人心脾,“这个东西之前就该还你的。”
沈念丞垂眸看见阮凝手掌上坠了枚戒指,是他们的婚戒。
阮凝见他一动未动,索性拉起他的手,将戒指放到他手掌里。
温热宽厚的手掌突然触到一点柔软细腻,沈念丞心里像被羽毛轻挠,下一秒便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了阮凝的手。
他眼中划过一丝灼热,开口说了今天最长的一句话:“阮凝,你真的不后悔?”
阮凝欲将手抽走,可自己一使力那人就越用劲,她心中烦闷,关于后不后悔这个问题他究竟要问多少次?
还是说,他突然后悔了?
怎么可能,阮凝心中冷嘲,他可是允诺温宁要尽快和自己离婚给她名分的。
她只要一想起温宁对她说的那些话和沈念丞从前对她的冷落疏忽,心中的厌烦就越浓烈。
阮凝没心情去猜沈念丞此刻的犹豫是为了什么,只能横着一双眼去瞪他,让他放手。
“沈念丞,我们刚领完证,最后给彼此留一个好印象吧。”
冷冷的一句话,彻底将沈念丞浇醒。
虽然阮凝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当她抬头,用那双水雾蒙尘的眼睛看向他时,他就知道答案了。
那双曾经装满了他的眼睛,如今再望着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涟漪。
末了,阮凝将手抽开,说了句:“各自珍重。”
就在那一瞬间,沈念丞胸口突然传来一丝轻微的刺痛感。
回去的路上,阮凝随意在路边拦了辆车。
司机师傅应该是个很有品味的人,车里放着一首很小众的英文歌,歌手用很温柔浪漫的声线唱着关于诀别的歌。
"We are so young and affectionate/Such a shame we had to drift apart"
[我们如此年轻又如此多情/可真遗憾我们不得不渐行渐远]
早秋的风一刮,微微泛黄的树叶簌簌地落了几片夹在未启动的雨刷里,安静又萧瑟。
车内的音乐还在耳畔旋绕。
阮凝在心中默默轻哼,歌词翻译过来,大概是
[我们打开了这本书,又亲手把它合上/亲爱的,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注定将要分离]
她曾经也想要抽丝剥茧地将自己的爱毫无保留地说给沈念丞听,但他们的爱情里注定要有一场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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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阮凝从民政局领完证后,沈念丞整个人仍旧是木然的。
望着手中的红本,沈念丞心里有处地方不自觉的收紧。
今天本来是调休的日子,但他又临时召集事务所的员工在线上开视频会议。
会议刚进行十几分钟,沈念丞就已然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对面的人在说些什么,他也是一知半解,都最后甚至什么都没往脑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