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因为丢了钱急得不行,没注意追着摩托跑到没人的巷子里,加上白天晚上两份工作让他疲于奔命,才让那些人占了便宜。可是现在这里是城市里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他这几个月又一直吃好睡好,所以齐锐很有信心可以拖到警察过来把这几个惯犯抓住。

由于不善于和人口舌相争,他并没有反驳太多。虽然对自己的拳脚很有自信,但他也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打倒这一圈的男人,只点了点头平淡地说,“打断我的腿没那么容易,你可以再试一次。”

青天白日,冲过来的男人却从怀里亮出了刀子。齐锐瞳孔收缩了一下,闪身让过这一刀,趁着男人向前冲的惯性未消托住他握刀的那只手小臂,手肘狠狠向下磕。拿刀的男人痛得大叫一声,整个手臂发麻,刀就掉在了地上。

齐锐把刀一脚踢到马路中央车道里,顺便扫倒已经爬起来想要从背后偷袭的小偷,站稳身体沉默着瞪视将他围在中间的一群人。

由于不善于和人口舌相争,他并没有反驳太多。虽然对自己的拳脚很有自信,但他也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打倒这一圈的男人,只点了点头平淡地说,“打断我的腿没那么容易,你可以再试一次。”

五十四

这一群人里没一个真的练过,但单凭着人多势众又个个年轻力壮、还有从实践中锻炼出来的敏捷,齐锐应付起来也不算轻松。还好路上宽敞,他可以不断撂倒身边的人从包围中脱身。只要不被人从后面按住,避开要害挨上一拳被踢一脚短时间没并不会对他的速度和力量造成太大的影响。

他一个人和几个人斗得旗鼓相当,原来纷纷避在远处的人群也逐渐围着他们聚拢过来。围着齐锐的几人想要教训他不假,但也没嚣张到敢像古惑仔一样当街械斗。人一多,加上发觉短时期内也没法把齐锐怎么样,就纷纷萌生了退意。

齐锐一察觉到这几人想跑的意图,立即暗暗盯上了这几个人当中为首的那个。他之所以跟他们大张旗鼓地打架,而不是趁着他们没围上来前跑进商场,本来就是打着要抓住这个人的主意。

只要抓住这个人,就算不能把所有被抢走的钱都拿回来,也总会追回一部分。况且刚才,这个人叫他保安、又提到他管闲事,齐锐才回忆起这群家伙中很可能有他在工作执勤时抓到过的小偷,被他们抢走钱根本就是这些人在蓄意报复。

如果真是这样,不把带头的人抓到,他咽不下这口气。

其实从齐锐绊倒抢包的小偷,到他们你来我往打成一团,也不过是几分钟时间。几个人见事越闹越大,相互打了个眼色。恰好齐锐被踹了一脚向后踉跄,这伙人撑着面子恶狠狠说“你等着!”、“小心点儿!”、“哪天再看见你要你好看!”,便都转身向不同方向跑开。

齐锐捂着肚子缓了口气,朝他定准的那人方向追了几步,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他刚才被打到腹部,疼得动作不怎么利索,索性借着身体下坠的劲打了个滚,把被他抓住的人从侧面拉到,拉着他的腿翻身卡住身下人的脖子。这一下完全是凭着一时的狠劲、没有收敛力度,看到被自己卡住的小偷痛苦的脸色,齐锐吓了一跳,心里慌了一下,以至于听到人群发出惊呼,才反应过来听到身后的声音躲闪。

原来这伙人中间竟然有小弟见到自己老大被抓,急红了眼睛转回来拼命。齐锐的动作迟了片刻,虽然没被刀子捅进后背,但侧腰还是被划了一道。他抓住从腋下冒来的握着刀的那只手腕,用力别掉那手里握着的东西。动作牵动了腰间伤口,虽然那把刀跌在地上,他却也没力气接着把握刀的人也拉到在地。

后背挨了重重的一下,身下的人也挣扎起来,疯狂扭动着想把他从身上掀开。齐锐发现他自己没法同时制住两个人,干脆放开背后那个人的手腕,按着地上的人也滚在地上。他和这个带头的家伙在地上扭打,另一个人一时也没法从他们身下把刀子捡回来,只能满头大汗面目扭曲地抓住时机在他们上下翻滚的间隙里踢打他几下。

要不是腰侧上的刀伤,跟两个人扭打齐锐根本不会狼狈到这种程度。但后来的那人特意去踢他的腰腹,偶尔正撞上伤口时,即使是惯于忍耐的男人也痛得眼睛发红,不由渐渐落了下风,最后竟给人机会捡起来地上的水果刀。

看到对方重新捡起水果刀的瞬间,齐锐突然有点后悔。他突然想起上次以为自己未来一片光明时,也是以一对多的群架毁了他当时的生活……还好没需要他想到更多,拿着刀的小偷已经倒下了,从他身后冒出两个穿着蓝色保安制服的男人。

两个没跑掉的家伙被按倒在地上,有人把齐锐从地上扶起来。人群聚在他身边,让不习惯跟太多人相处的男人觉得头晕。他满身都是汗水,用力按住腰间的伤口,在哭着的失主蹲下向他道谢,告诉他警察马上就到,她这就会叫救护车过来时,虚弱地表示了拒绝。

“不用救护车,一会我打车去医院就行,”这个时候仍想着要节省叫救护车那几百块钱的男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面,“……帮我把我的手机卡捡回来就行,麻烦了。”

五十五

腹部的刀伤并不严重,齐锐在医院里处理了伤口录了口供,很不好意思地被迫接受跟他过来医院的失主不断的道谢。他把小小的手机SIM卡在指尖转来转去的把玩,分神琢磨着早上已经跟康起瑜联系过,等晚上回家找他淘汰的旧手机用一阵子,应该可以把自己受伤的事隐瞒到年轻人心无牵挂的好好玩够回家来。

腰间麻药的药劲没过,有点涨涨的感觉,齐锐因为想到康起瑜而不由皱起眉毛,有点无奈地想:等他回来,没准又会被隐瞒而不满意,想出些花样来折腾人他不知道自己想着这些的时候,表情是多么温柔,以至于坐在他病床旁边的女孩愣了愣,在男人心不在焉的走神下终于沉默下来。

结果这一天的采购计划完全泡汤,本想用来买吃的囤积起来等待康起瑜回家,结果钱包里剩下的钱却都扔进了医院。也许换做其他人会觉得懊恼,但齐锐却并没什么负面的情绪。麻药的药劲渐渐过去,他又急着把手机卡重新转进哪个手机里,于是尽管医院门口就有很方便的公交车,还是打了出租车直接回家。

康起瑜平时很喜欢把钱花在数码电子产品的更新换代上,在齐锐看来这是相当没有必要的浪费行为。但回到家可以直接翻出三四部旧手机,任意挑着借用时,他突然就觉得这也不算什么毛病。虽然没什么好说也不能告诉他今天遇到的事,齐锐还是在插好卡后给康起瑜发了短信,没话找话地问他在玩什么。

酸胀过去后,他今天新添的伤口慢慢疼起来,加上耗费了很多体力,齐锐强撑着熬了点粥吃过饭,疲倦得想要陷进床铺里马上睡过去。但他却发觉自己并不愿意去卧室睡觉,反而侧躺在客厅的沙发无聊地拿着遥控器不断的播台。

明明从前更难受的时候都可以一个人挺过来,现在却像个孩子似的想要找人诉苦。等齐锐发现自己正在等着康起瑜的回复,不由感觉有点好笑……他摆弄着自己并不熟悉的手机,终于决定就算有可能打扰到在开车的康起瑜,也要给他打个电话不是告诉他自己受伤了、也不是真的向他抱怨,他就是想听听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因为真的很想他。

五十六

齐锐下定决心要打电话给康起瑜,翻了翻电话簿才发现了一个谈不上多糟糕的消息。他的交际面不广,除了给康起瑜打电话发短信,就是极为少有的打电话请假或者找人代班。不常摆弄手机,结果除了最早存下的一部分电话号码,跟康起瑜在一起后存下的他那些朋友的电话号码,竟然都忘记存在手机卡里备份,原来的手机碎了,那些新增的联系人也都不幸消失不见。

不过齐锐本来也不觉得自己会越过康起瑜去联系他的那些朋友做什么,所以也没有太过在意。他自从知道了康起瑜的电话号码,就把那十一位数字记得清清楚楚,而只要记住这串数字,其他的电话也总会回来。

按下康起瑜的电话号,齐锐突然有点紧张后悔,怕被康起瑜听出他的异样。没想到会听到忙音和“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这样的提示音。他试着又拨了一次,确定确实是康起瑜关了手机而不是线路出了什么问题,终于放弃折磨电视遥控器,关掉电源,拖着毯子回卧室床上去好好睡觉。

这时候齐锐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微微失落。他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伴随着并不怎么舒心的梦境,时常因为自己轻微的翻身而惊醒。白天那场打斗让他意外再次梦到了大学里的事,虽然只是些破碎的片段,但后半夜说不上是因为伤口疼还是因为感概,他一直没能再次入睡。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甚至有了新的恋人,齐锐对还想着那时的事感到些许针对康起瑜的歉意。但他一直如此在乎,大概也是因为……他真的很想读完大学,也不想和家人闹到如今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康起瑜觉得他总念着旧情,甚至因此吃醋不开心,却不知道他对白志怡其实一直都有一份怨愤。

这怨气平时被他的愧疚压住,被他因为不愿意去推卸责任、总是习惯性先去检讨自己的思考方式掩盖,但它真实的存在着。当时要是没接受那个说喜欢他、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的学弟就好了;

或者不去纵容他,不听他的、强硬点制止他去见识传说中同性恋聚集的公园……他有时甚至会恶意地想,这一切明明不是他的错,要是白志怡没有招惹那些流氓,他根本就不会有机会打架他明知道白志怡并没有故意去挑逗那些人,还是忍不住这样去想。

在遇见康起瑜之后,他才发觉会这样想的自己,也许根本就没有爱过白志怡或者爱得远远不够他只是太过贪恋他人的善意,无法拒绝任何亲近和温柔才会开始第一次恋爱。

因为假如换做康先生做出这些事,他绝不会去想这些。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他都对能和康起瑜相遇心怀感激。有人要欺辱那个总是快乐的年轻人,他也绝对无法忍受。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但假如有需要的那一天,他愿意替康起瑜挡下所有挫折磨难,哪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五十七

难得感性了一晚上,第二天齐锐终于恢复正常。给康起瑜发过短信,就算再想勤快做事,受伤的男人也只能躺着看电视打瞌睡。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迫切想和康起瑜联系,却仍觉得等待他的短信过程漫长。

中午时仍没得到回复,齐锐不放心地再次拨了电话过去,等到的仍是关机的提示,他终于开始察觉到不对劲。除去最开始出院后那段时间,康起瑜的电话几乎从不关机,见过遇到过不少意外的男人不由开始向坏的方向猜测担忧。

是在旅游区被人偷了电话,还是有什么意外?齐锐开始坐立不安,凡事都不由向最坏的方向推测的习惯让他多少有点反应过度,可涉及到康起瑜,他又不想让自己去想不吉利的情况。就这样被心底渐渐滋生的不安折磨着,下午时齐锐开着电视锁定新闻台,每隔一段时间就打一次电话尝试联系突然消失的年轻人,但无一例外都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他不知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去报警么?别说康起瑜现在身在几千里外,就算确定就在本市,警察估计也不会把一个成年男人一天无法联系当做笑话……找他的朋友?就在一天以前他还认为无关紧要的电话号码,现在却成了让齐锐头痛无比的麻烦。

到这个时候,齐锐才察觉他对康起瑜的了解是多么有限。最初他猜测康起瑜家里非富即贵,但年轻人只笑着随意解释自己家里其他人都定居国外,生活虽然挺宽裕但绝算不上什么有钱人。至于他自己,他讲过自己的事,提到确实从小学习很好,也说过自己毕业于哪个学校。他没隐瞒过自己的职业,解释过自己因为家庭背景能熟练掌握几门外语,是个没工作时比较清闲、赚得钱够自己花的翻译总之,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意思,就是他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什么了不起。

齐锐不好意思去反驳他的观点,却也不能认同。一个人只是随便闲聊,另一个也没存着细致打听的心思默默去听,导致康起瑜一关机,齐锐竟然没有别的途径去找确认他的行踪。

到了晚上,他已经担心到极致又毫无办法时,有人按响了家里的门铃。齐锐一时忘记了自己的伤口,腾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心里紧张得挑个不停。他瞬间想到这一切也许都是康起瑜刻意安排的一个惊喜,之前关机也许只是因为坐在返程的飞机上……或者只是想让他着急再这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顾不得腰间的疼痛,齐锐一把拉开防盗门……然后他失望地发现门外并不是自己英俊的爱人,只是隔壁那个在康起瑜嘴里不靠谱无比的邻居朋友,只好掩饰着失望打了个招呼:“你好,康起瑜不在家……找他有事吗?”

“我知道他不在家……我是来找你的,”邻居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睁着无神的眼睛,游魂一样说,“本来该昨晚就过来,结果加班到现在。”

住在康起瑜家里几个月,齐锐和这位邻居也常常见面,知道眼前的男人虽然平时一副蓬头垢面的鬼样子,实际上也有不错的工作,似乎是计算机方面很厉害的人才。此时见他难得比平时还要狼狈几分的样子,打开门请他进屋。

但邻居先生摇了摇头,“不进去了我要回家补觉康起瑜昨天上飞机前联系不到你,让我跟你说一声,他临时接了个活儿要出国一段时间。你知道他一有工作就是个纯疯子吧?他让我告诉你他这段时间都不开机了,让你不要着急等他回来。”

“对了,他还说他会邮礼物给你的……”不知加班了多久的邻居迟钝地说着,不时停顿一下眨眨充血的眼睛艰难地回忆了一下,“好像没什么事了,晚安!”

齐锐目送着邻居艰难地打开自己家的门锁一头倒进屋里,放下担忧的同时,又觉得非常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