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1 / 1)

“镜大人说,需要家师将邺城近年所付之金银悉数退还!并称晋国朝堂会加倍补偿,还命药王谷从此断绝与邺城往来。”

她皱着眉头:“镜大人称,高瑜大将军水师已成气候,而依他天机算推演,自信邺城气数将尽,不过强弩之末。二公子病体难支,不足为惧;长公子绣花枕囊,无需理会……让师父考虑清楚,不要站错了队,导致药王谷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她适时收声,面露难色:“后来的话,我实在不敢说了。”

“但说无妨*。”邺王声音陡然转冷。

“他还道,狐观主曾言王上近年腿疾缠身,身体抱恙,恐时日无多,既然连狐观主都已看好新主,劝药王不要执迷不悟……”

“砰!”邺王重掌拍案,气得浑身发抖,显是怒极,却又强行按捺:“狐木啄与我素无深交,岂知我腿疾缠身……而镜无妄身为镜司司正,心机缜密,左右逢源,岂会出此狂言?”

他信了,还恼羞成怒,强行辩解。

长乐暗自松了口气。

“可是……他真是这么说的!不过王上放心,先前午宴时,镜无妄还与长公子觥筹交错,转头却出此恶言。我师父深觉蹊跷,并未立刻允诺。镜大人便转换话头,称京陵顺应民意,将举办盛大的药王庙会,特邀家师前往主持封禅大典,以昭告晋国百姓。”

“而师父为了见狐观主,难得答应了!”

“谁料,我们耐心等了三日,狐观主爽约不至,师父气得不行,至今不解。深感受辱,连带着对镜大人也生了嫌隙。因此只派我去参加药王庙会,且叮嘱我,不必给晋宫好脸色”

她说完,一边啜饮燕窝,一边观察邺王反应。

趁邺王与季临渊眼神交汇之际,长乐续道:“王上定想问我为何坦诚至此。只因我在京陵时,镜无妄不满师父未至,恰逢乌太师被罚,竟传我为其诊治,晋宫之人,视我年纪尙轻,待我倨傲无礼!我便立志要报复他们!”

她愤然道:“我晋国先皇先后所定《男德经》,本为破除前朝陋习,平衡阴阳。晋宫内有些男人却仍是老顽固!尤其以镜无妄为首,明里暗里都想废除男德,对我轻视无比,哪似长公子一般,尊我重我。”

她看向季临渊,笑意缱绻。

“在鹤州时,长公子便对师父礼敬有加。纵然师父另有打算,却也对长公子颇有好感,只是不擅表露罢了。”

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药王对镜大人不满意,她也对镜大人不满意。狐观主对镜大人很满意,对邺王不满意。

而她和药王,都只对长公子满意。

……

邺王沉吟良久,觉得她十分幼稚。果然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虽装相老练,终究沉不住气,心思尽露。

据京陵密报,她确实曾入镜无妄府中,出来时神色恍惚。又往长公主府为乌太师诊治,待她离开时,对镜无妄已显露不悦,后由贺兰澈接回。

这些都是小事,他是真怕狐木啄与镜无妄有诈。

邺王终道:“多谢神医告知,否则今日之令一下,易中晋宫圈套。”

便向季临渊使眼色,季临渊会意,起身出殿,收回前令,遣散众将。

下午的会白开了,邺城准备已久的活动,暂时延期。

季临渊回来,取出长乐备好的信笺呈上,果然是请药王来邺。长乐趁热打铁:“王上与我师父通信多年,应知他脾气执拗,这世上唯有我能说动他。现在他就想知道,狐观主为什么不来找他!”

钩子已经抛好了。

她轻踢季临渊一脚,他顺势接口:“父王,若能促成狐观主与药王一见,再由神医从旁劝说,想必药王……”

邺王皱眉:“孤与那千里观,不过数年前购鸽之缘,交情浅薄。此事……容孤尽力促成,若有消息,命临渊知会神医。”

长乐早知他会推脱,却也并不气馁,只娇蛮道:“还请王上务必上心。”

邺王凝视她良久,缓缓问道:“听说神医在京陵时,常住那五镜司新任照戒使林霁府中,可谓关系匪浅。”

临时编瞎话的时候忘了这茬,长乐后背突然出汗。

第129章

长乐敛神,嗲声回道:“这便是我方才所说的呀,师父‘另有打算’。”

解释前,她先同季临渊丢了一个惊惶而愧疚的眼神,转瞬在心中盘算:

首先,要赌一赌邺王不知道无相陵与林家私交甚密,否则林家早该被清算,捉起来拷打血煞秘术,哪还轮得到林霁十年考公。

其次,赌邺王不知林家与药王谷素无交集,毕竟天下人皆可求诊药王谷;

最后……赌季临渊这大孝子未将与她结盟时撒谎的老底全跟邺王交代。

否则她今晚只能先行动手,强杀邺王了!

邺王那双温良的眼瞳此刻如深潭结冻,眸光在她面上逡巡流转,看似蔼然,实则如毒蛇吐信,正细细碾磨话中虚实,冷不丁要咬她一口。

长乐故意顿住话音,声线微颤:“其实此事……我早想与长公子坦白,今蒙王上垂询,便斗胆请王上做主,当着长公子的面说个清楚也求长公子日后莫要再拿此事嗔怪于我。”

季临渊眉峰微挑,等着听。

“林霁之父嗜酒,曾染肺病至药王谷求诊,而林霁曾与幼时的我有过相处。那老匹夫花言巧语,灌醉师父,应允我与他儿子的婚约。师父醒来便后悔,自然没放在心上,他脾气倔傲,打发了事。”

她话锋一转,“可先前亦曾提及,师父近年深忧两件憾事:一是缺乏医林俊才,二是传讯工具匮乏……”

低下头,脸红:“而师父的择婿人选,原最属意贺兰澈因他昭天楼在工造之术上颇有建树,且心性纯明,惹人喜爱。”

邺王点头,显然很能理解这说法。

“但师父见我对贺兰澈实在无意,恰逢镜无妄封林霁为照戒使,师父便转托大觉寺云大师于京陵相看林霁的品行容貌,甚至刻意将我逐出佛寺,令我自寻居所。林府见状,自然邀我前往暂住。”

果然,季临渊倏然环抱起双臂,默然不语。

在撒谎。

却没有揭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