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这么大的打击,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将她之前对墨北淮所有的好感、所有的期待,击得粉碎,连带着那些他曾陪在她身边、守护她的记忆,都染上了一层虚伪的色彩。

她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墨少乾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既有些不忍,又藏着一丝隐秘的窃喜。

他不想惊扰她,却又不甘心看到她为了别的男人露出这般悲伤的神情。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撩起她散落在颊边的一缕秀发。

林菲菲的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带着向前倾斜,墨少乾的气息随即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酒气和他身上特有的冷香,距离近得让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闪开!”林菲菲猛地反应过来,想也没想,一脚用力蹬在了墨少乾的脚背上。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刚才那一瞬间,差点就被他占了便宜!

墨少乾被蹬得皱了皱眉,却没生气,反而看着她慌乱地转身跑开的背影,低低地笑了起来,心情大好。

回房后,他摸了摸自己被蹬的脚背,自言自语道:“没关系,女子这般惊慌失措,多半是因为害羞。”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这是对我害羞了……”

这么说来,她对自己,也并不是毫无半点儿意思的。

墨少乾想到这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清辉洒满大地。他盯着今晚的月色,看了许久,眸子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辰时的太子府已褪去晨雾,正厅内却弥漫着与天光不符的沉郁。案几上堆叠的信笺足有半尺高,他指尖捻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百姓用粗糙笔迹写下的诉求,字里行间满是生活的困顿与无助。

“爷,”侍立在侧的凌悸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这些都是各地州府呈上来的民情记录,从江南的水患余忧到北地的粮价波动,桩桩件件都透着百姓的难处。地方官要么束手无策,要么便是捂着盖着,终究是没能给百姓一个实在的交代。”

霍砚辞将信笺重重搁回案头,发出一声沉闷的响。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眉宇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父皇召集群臣议事三日,连母后都在一旁帮着分析利弊,到最后不还是没个章程?这些事盘根错节,牵扯到各方利益,本太子……”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绵长的叹息,满是力不从心的疲惫。

凌悸眼珠转了转,凑上前几步,嘿嘿笑了两声:“爷,依属下看,这事儿未必是坏事。您想啊,要是您能把这些积弊都理顺了,帮百姓解了难,那在朝野内外的声望可不就更上一层楼了?到时候……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准了属下的亲事呢。”他说着,脸上竟泛起几分羞赧,显然是心里早有了意中人。

霍砚辞抬眼睨了他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语气却带着几分调侃:“你的终身大事?还是先顾好你家爷的头疼事吧。本太子的担子还没卸下,你的婚事,急什么?”

凌悸被噎了一下,撇了撇嘴,心里直嘀咕:爷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自己心里装着人呢,哪懂属下的急。但他也不敢再多说,只能悻悻地应了声“是”。

殿内重归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霍砚辞的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思绪却飘远了林菲菲现在在做什么?离开京城这些日子,她住的地方安稳吗?会不会也像这些百姓一样,遇到了什么难处?

霍砚辞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片刻后沉声吩咐:“凌悸,去查一下林菲菲的近况,越详细越好。”

“是,爷!”凌悸眼睛一亮,这活儿可比站在这儿听爷叹气有意思多了,他脚步轻快地应声退下,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三日后的早朝,太和殿内的气氛却比太子府的夜晚还要凝重。

龙椅上的皇上眉头紧锁,皇后坐在一旁,脸上也带着忧色。

满朝文武垂首而立,偌大的殿宇里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御案上的奏折堆得像座小山,每一本都承载着地方的急报与百姓的疾苦。

皇上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刻意的沉稳,试图缓和这压抑的气氛:“众爱卿不必如此忧心忡忡,天大的事,总有解决的法子。朕召你们来,就是想集思广益,共商对策。”

皇后轻轻颔首,接过话头,语气里多了几分柔和却也同样沉重:“皇上说得是。只是如今的难题,不止关乎百姓生计。你们看,京中百姓家的适龄男子愁娶妻,就连咱们皇家的儿女,不少也到了婚嫁年纪,婚事却迟迟定不下来。长此以往,不仅百姓人心浮动,怕是连皇室的香火传承都要受影响。这婚嫁之事,如今竟也成了桩关乎国本的大事了。”

底下的大臣们听完,更是一片沉默。有几位年纪稍长的,甚至偷偷用袖子抹了抹额头自家儿女的婚事何尝不是一块心病?只是在朝堂上说出来,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皇上见众人还是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些无奈。他索性换上一副轻松的语气,拍了拍龙椅的扶手:“爱卿们放宽心,朕就不信,偌大的大启朝,还解决不了这点事。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说错了也无妨。”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一人出列,正是礼部侍郎。他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对着皇上深施一礼:“启禀皇上,老臣有话要说。”

皇上眼睛一亮,连忙看向皇后,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期待。皇上忙道:“爱卿有话但说无妨,不必拘谨。”在他看来,这时候有人愿意站出来,就是好兆头。

第21章 莲儿有喜

户部尚书缩了缩脖子他儿子娶了个商户女,进门三个月就把库房的账本撕了,这会儿正闹着要和离;吏部侍郎更是头垂得快抵到胸口,他家三个儿媳妇,天天为了谁掌家权在祠堂里哭天抢地,连老母亲都被气病了。

礼部侍郎直起身,声音洪亮:“皇上,皇后娘娘,依老臣看,百姓家娶妻难,除了家境等因素,更重要的是婚后的日子不安生。老臣在地方巡查时发现,许多百姓家的矛盾,归根结底无非是婆媳失和、妯娌相争,甚者连兄弟姐妹都因这些家务事闹得反目成仇。那些还没娶妻的适龄男子看了,自然是望而却步,生怕自己也卷入这一团乱麻里。”

皇上听完,连连点头,脸上露出赞同之色:“爱卿说得极是!朕也收到不少类似的奏报,正是这些家长里短的纷争,搅得百姓不得安宁,连带着婚嫁之事都变得艰难起来。”

皇后也看向礼部侍郎,眼中带着赞许:“本宫倒记得,侍郎大人家里向来和睦,从未听说过这些龌龊事。想来大人必有治家的良方吧?”

皇上立刻帮腔,哈哈笑了两声:“是啊!侍郎爱卿,你家的家风可是京中有名的好。不如就给众卿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一家人和和美美?也好让大家学学经验嘛。”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落在了礼部侍郎身上,有好奇,有期待,还有几分迫切。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他揭晓这家庭和睦的诀窍毕竟,这不仅关乎自家儿女的婚事,更关乎天下百姓的安稳啊。

礼部侍郎深感责任重大,肩负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信任,躬身道:“老臣亲眼,见着户人家,儿子娶了媳妇后,婆婆天天骂媳妇懒,媳妇嫌婆婆管得多,没过半年就分了家。隔壁的小伙子看着呢,本来都和邻村的姑娘说好了亲事,愣是托媒人去退了,说‘宁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娶个祖宗回来受气’。”

“说得好!”皇上猛地拍了下扶手,“正是这个理!多少人家不是败在穷上,是败在窝里斗上!”

皇后也点头附和:“肖爱卿家里倒是和睦。前儿本宫去探望你家老夫人,见着你家三个儿媳妇凑在一块儿做针线活计,连说话都和和气气的,倒像是亲姐妹。”

“皇后娘娘谬赞了。”礼部侍郎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诀窍。不过是老臣定下了规矩:婆媳之间,婆婆不插手小两口的事,媳妇每月给婆婆请安三次就行;妯娌之间,各管各的院子,账目分明,谁也别占谁的便宜。日子久了,自然就和睦了。”

这话一出,底下的官员们顿时抬起头,眼神里全是“还能这样”的惊讶。户部尚书忍不住往前凑了凑:“肖大人,那要是婆婆偏疼小儿子,总偷着给小儿子家送东西呢?”

“那就让大儿子家也去拿!”礼部侍郎朗声道,“都是自家儿孙,一碗水端平了,哪还有那么多是非?”

皇上听得眉开眼笑,指着他道:“好!肖爱卿,今儿就给众卿好好说道说道你的治家经。说得好,朕重重有赏!”

百官们顿时围了上去,纷纷向礼部侍郎取经,太和殿里的沉闷一扫而空,连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都仿佛暖了几分。

只有站在角落里,太子的太傅,悄悄皱起眉家庭和睦固然重要,可真要让天下百姓都照着礼部侍郎的法子过日子,怕是没那么容易。这背后牵扯的,可不只是家务事啊。

宰相府的午后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沉闷,柳氏斜倚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手里拈着一小碟瓜子,指尖捻开的瓜子仁颗颗饱满那是宰相大人清晨出门前,耐着性子替她剥好的。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裙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却半点没有赏景的心思,只漫不经心地往嘴里送着瓜子,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莲儿如今是小姐了,身份不同往日,倒是不如林菲菲那般懂得藏锋。”

侍立在一旁的丫鬟萍儿正替她轻轻摇着团扇,闻言连忙垂首应道:“夫人说笑了,莲儿小姐素日里最是敬重您的,事事都要问过您的意思,想来是真心盼着您好呢。”

柳氏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指尖的瓜子壳被她捻得粉碎,“但愿她是真心。不然,凭她如今的势头,我倒真未必是对手。”到时候,怕是要吃些不明不白的苦头。她有一口没一口地磕着瓜子,目光落在窗外的芭蕉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萍儿手里的扇子慢了半拍,眉头微蹙,嘴唇嗫嚅着,像是有话要说,却又被什么顾虑绊住了脚步。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恰好被柳氏眼角的余光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