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活着◎
“算了,当我没说。”
温舒白说着又想起之前,每每她提及猫,顾书迟总会摆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再顺便阴阳怪气两句,这会儿又在这里睹物思猫,保不齐又会被他冷嘲一通。
就当是巧合吧。
她又瞧了那疤痕一眼,在心里劝自己不要多想。
她趁着顾书迟走神松开了握紧的手,翻身从他腿上迈了下来。
她又拿起药品,小心地蘸取药液去涂抹他身上的伤口,但时不时的,目光还是会被那一处疤痕所吸引。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顾书迟居然没有因为这句话拿她开涮,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等她小心处理完伤口,他忽然坐正了身子,饶有兴致握住她的手:“感兴趣?”
于是带着她的手轻轻碰了碰自己身上那道疤。
温舒白睁大了眼,手指点过那道疤痕时,竟然有些头皮发麻。
“所以,你这是怎么伤到的?”
顾书迟清浅地笑了笑,见她下意识想要抽离,还是松开了她的手。
他埋头又看了看,轻描淡写地说:“因为周正阳当年心软了,不然我应该早死了。”
温舒白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这是今夜第二次听他提起周正阳、他口中的亲生父亲。
听见“死”这个字的时候,温舒白还是不免有些战栗。
很难想象,有一天她会从别人口中将这种事同自己的亲生父亲放在一起说。
现代的电视剧里演过最惨烈最狗血的,也不过是断绝关系,根本不至于到这一步。
尤其是放在周正阳这么个人身上,实在是有些不符合常理。
但顾书迟此刻倒没有了之前的难色,反倒是有些泰然自若起来,平静得仿佛讲的是别人的故事。
既不畏惧,也不愤怒。
“可是,你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他将自己的浴袍重新穿好,抬眸看向温舒白:“记得我给你说过什么吗?人性就是最经不起考究的东西,跟有没有血缘没什么关系。”
她微微一愣,知道他在点那日他说的话。
说她父亲手里提着的那一袋子哐哐当当的啤酒瓶。
但即便周正阳真的亏欠过他什么,她依然觉得,他不应该用自己受过的伤痛来代入其他人。
温舒白不太愿意提起那日的事,心下别扭,于是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兀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
见她别扭起来,顾书迟又将话题牵回自己的身上。
“这道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他对你做了什么?”
打了或者骂了?
如果只是打了骂了,那或者温舒白也能有些发言权。
毕竟小时候的她也没少在家里挨板子。
但其实问出这句话时,温舒白的背脊已经起了丝丝的凉意,她总觉得,顾书迟这个疤痕的来历没那么简单。
毕竟她觉得,世上再是狠心的父母,也不至于打小孩打到那个位置。
顾书迟沉默了片刻,把玩起桌上果盘里的那把削水果的小刀:“看见伤口的位置了吗?心脏的正上方。”
温舒白愣了愣,停下了手里所有的动作。
“但凡他再狠心些,或许”
他将那水果刀横竖拿着打量了片刻。
“或许那时候拿刀的手也不会歪到那个位置。”
说罢,水果刀忽然从他的手里掉进了果盘,同他的声音一同落下,发出响亮的金属的碰撞声。
温舒白诧异地望着他,一时语塞,像是听了什么天方夜谭。
她很难将网络上那照片里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同这番话联系起来。
他忽然冷笑了一声:“这些年,这道疤就像一个打在我身上的烙印,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我是个该死的人。”
“是他让我活了下来。”
“所以这些年我总在想,我真的该活下去吗?”
温舒白听着他的话,不敢细想,从他的话里又好像听到一丝怨念,又带了一丝仇恶。
她震惊于,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会舍得残害自己的亲生骨肉吗?
纵使她再恨自己的家庭,听见顾书迟那样说起她的父亲,她依然会感到愤怒,会觉得是虚构是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