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1 / 1)

从前她以为只是自己不乐于和别人分享自己四分五裂的家,毕竟有人曾告诉过她,像她这样的孩子即便是长大也会变成一个心理不健全、阴暗又可恶的人。

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

所以这些年,也总想要在别人面前证明些什么,证明自己的良善,证明自己的大度体谅。

证明自己即便有一个残缺的家也没有让自己也变得残缺不全。

也难怪当时在顾书迟家,每每她试图打探顾书迟的家底,付姨总是遮遮掩掩,有口难言。

只说复杂。

但那时她以为的复杂,不过是不想说给她这个外人听。

只是此刻她很疑惑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周正阳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按理说随便放在哪个家庭应该都会受尽百般宠爱和栽培,毕竟前途大好,但凡给他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或许都能成长为行业里的参天大树。

所以她想不明白。

她从前是如此渴望顾书迟的天赋、如此羡慕托举他的家庭、如此嫌恶他后来成天的虚度光阴、浪费才华。

没想到背后竟是这样的故事。

她忽然想起许久之前,顾书迟刚生病那会儿,从早到晚的闭门不出,她还担心他在卧室里想不开做傻事去求助魏斯庭。

最后得到的是一句玩笑般的答复:“他能活到现在纯靠想得开啊,哪有那么容易去死的。”

现在想来,这话恐怕不是玩笑。

只是她还有一点不明白,既然都恨他到这种地步,最后为什么又还是给了他优渥的生活和资源供他长大成人呢?

开敞的窗口传来一阵凉风,将桌前的窗帘的纱帐吹得鼓鼓囊囊。

顾书迟的语调愈发生冷,冷得像是十二月的雨,每一滴都落地成霜。

温舒白不知是不是因为来了这么一阵阴冷的风,觉得此刻周遭的空气都凉了几分,不禁打了个寒颤。

温舒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抬头看他时,他正单手撑着半边脸颊,面色平和地望着窗外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起来,她竟觉得他这个姿势竟然和刀刀还挺像的。

以前温舒白房里的桌子就这样正对着窗户,书桌又小又老旧,放了书本和台灯就放不下别的东西。

那时候的夜晚,刀刀为了陪着她写作业,会跑去一旁的窗台上蹲着看月亮。

她从前以为,小猫咪都爱看月亮。

后来发现,只是刀刀有这种习惯。

良久,温舒白见他盯着月亮盯得有些失神,终于开了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还好吗?”

顾书迟没什么反应,依然盯着那月亮,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注意她说了话。

她又一偏头,又喊了一句:“顾书迟?”

“我没事。”

原来他听见了。

只是单纯不想挪开欣赏月亮的视线。

见他这专注的模样,她也顺势抬头朝窗外看去。

此时已经几近半夜,远处偶有的门户的星光也早已消失,窗外没有别的灯火,也没有别的生气。

“顾书迟,我......”

温舒白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也好、交换秘密也好。

但到这个时刻,她竟真的觉得词穷,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劲。

“我就是很震惊,因为以前网上看到的周正阳不是这样的。”

温舒白曾在唐清清找她那会儿在网络上浏览过一些与周正阳有关的新闻。

年轻时的周正阳名校毕业、风华正茂,初创圣方时不过是她这个年纪的愣头青,将所有的心血押宝到互联网上。

果不其然,在后来的十来年的社会变革里飞黄腾达,一跃成为业界龙头,周正阳的大名也由此传遍街头巷尾,成为一段家喻户晓的佳话。

别人都说,事业新贵大抵都会晚婚,周正阳也不例外。

三十五岁那年娶了一位名门出生、同样优秀的女人。

那个女人和温舒白在画上见到的女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那一年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人尽皆知,膝下独女,家庭美满,受尽了全部的宠爱,甚至些许年前,说周家的千金要什么,他周正阳就能给什么。

无条件的关爱和给予也顺势将周正阳推向话题的风口,人人都赞誉他是“模范父亲”。

人人都说,他是父亲届的标杆。

甚至网络上至今还能翻阅到一些他们家庭的温馨大合照,小女儿遗传了家里人的优良基因,笑得开怀又幸福。

只是从未听谁传过还有这样一个亲生儿子。

甚至亲生儿子,还是这样一位名扬海外的天才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