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 算计
高琉玉受伤的事仍是没能瞒过顺安帝,当下怒不可遏,下令要将那些贼人全部找出来枭首,还迁怒了无辜的高怀衍兄妹。
原本还要罚柳修远,却被高琉玉阻拦,只道是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想设计挟恩图报走了那条小路,才让贼人有机可乘,顺安帝拗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只好就此作罢。
只是禁足而已,高琉音素来耐得住性子,正安安静静地在宫室里绣着荷包。
高怀衍也被停职,握着柄剑在一旁擦拭,他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口问她:“琉音,你想成为整个大雍最尊贵的公主吗?”
高琉音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没有露出半点惊讶的神色,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虽然高怀衍从未和她提起过什么,但哥哥在筹谋的事情她隐约也能猜到一些,她从不认为他会甘于永远屈居人下。
那是一条荆棘丛生、洒满鲜血的道路,她不会劝阻他,只是极轻地眨了眨眼:“像皇姐那样?”
“嗯。”
“琉音等着哥哥兑现承诺的那天。”
*
梅雨时节,阴雨连绵。
才出门没多久骤雨忽至,高琉玉被迫回去,雨水沾湿了裙边,这是她最喜欢的衣裳,正心烦,一不速之客至。
“皇妹还有心思出去游玩,眼下的境况,竟是半点不忧心么?”
来人半&遮&面身上沾染潮气,语气中隐含指责,高琉玉顿时心生不满,反唇相讥:“真正忧心的是太子哥哥罢?反正于我而言,谁当皇帝我都是公主,今非昔比,那个野种如今记在了万贵妃名下,万氏要扶持他,太子哥哥只怕是日日寝食难安罢。”
这些天高怀胥给高琉玉递消息商议此事,她却置之不理,一心追着心上人跑,他难免心里着急语气冲了些,还不能和她撕破脸,他连忙换了副嘴脸,仔细将人哄好了又继续道:“皇妹就是不为我想,也要为自己着想啊,你从前是如何待他的,我们都看在眼里,他若是大权在握,只怕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你,到那时父皇如何保你周全?”
高琉玉不以为意:“就凭他也配肖想皇位,那就让他永远歇了这份心思。”
就算高怀衍如今得势了,她依旧看不上他,还当他是自己从前肆意玩弄的一条狗。
“皇妹有何高见?”
“边境不宁,父皇有心御驾亲征,可他年事已高,身子抱恙,自然要有一个孝顺的儿子替父皇分忧。”
高怀胥眼神闪了闪,他自然想除掉高怀衍,只是父皇最忌讳手足相残,由他最疼爱的女儿来动手最合适不过了,就算事情败露也怪不到他头上。
至于如何让高怀衍心甘情愿地出征,他有的是手段,高琉玉肯配合自己行事,自然是事半功倍。
高琉玉并非不知他存了利用的心思,比起这些,她更不能接受的是那个低贱之人,有朝一日会踩在自己头上,一想到自己要向他跪拜行礼,她就难以忍受。
0032 身世
大军开拔那日,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
高琉玉手中团扇轻摇,冷眼看着城门口兄妹二人依依惜别,不耐地出声打断:“说够了没有,废话够了,就快点上路。”
高怀衍一身玄色甲胄骑在马背上,尽显少年人的恣意风流,高琉玉见不得他风光,不过转念一想,他也就得意这片刻了,此行艰险,定是有去无回,高怀胥自会将一切都安排好。
“皇妹放心,此次我定当全力平叛,将功折罪。”
高怀衍面容平静,将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高琉玉嗤笑一声,知道他不甘心,可不甘心又如何,还不是得灰溜溜滚出京都,退出皇位之争,就算他傍上了万氏也没用。
秽乱后宫,的确是很拙劣的手段罪名,可惜在她和高怀衍之间,父皇会选谁是显而易见的事,他知道这些是自己一手策划,为了不让她落下个残害手足的恶名,自然只能委屈高怀衍。
事后父皇也苛责了她,这还是他头一回对她这般严厉,将她禁足不说,还找了几个教习嬷嬷管教她,简直苦不堪言,不过只要目的能达成,这些都不算什么,她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只希望高怀胥不要太废物,她也没想到那个从未被自己放在眼里的低贱之人,有一天会成长到连自己都要忌惮三分的地步。
高怀胥说的没错,绝不能让他有机会染指皇位,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那琉玉便静候皇兄凯旋了。”她言不由衷地说着,眯起眸子发现自己跟他说话还要仰视他,顿时心生不满。
示意他低头,高怀衍从善如流俯下身子,她一把攥住他的衣领,迫使他靠近自己,轻蔑开口:“皇兄可千万要保重自身啊,若你此行有个什么意外,我会让高琉音去陪你的。”
高怀衍眼神晦暗不明:“我会回来的。”
高琉玉松开他,拿帕子擦了擦手,嫌弃地丢给一旁的宫人,显然不认为高怀胥会给他回来的机会,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军,要弄死他再简单不过了,她会贴心地送他们兄妹二人团聚的。
*
可她没想到他真能回来。
次年仲夏,整个都城都因此震动,青天白日里忽然乌云蔽日,狂风骤雨大作,不过半日,城中地上的污血被雨水冲刷着渐渐没了痕迹,这场看似惊心动魄的叛乱很快落下帷幕。
高琉玉被软禁在芳芜宫,她想用高琉音做人质要挟,可他早有预料,已经将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气得她摔砸了不少器物。
高怀衍先是去见了顺安帝,他甲胄未卸,如入无人之境,此时的顺安帝已经病重得难以起身。
“父皇。”他淡淡开口。
“你来了。”顺安帝脸色泛青,勉强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朕的几个儿子里头,你是最有本事的,可你想要名正言顺,必须答应朕一个条件。”
顺安帝像是回光返照般,用力抓着他的手,目光灼灼:“朕要你起誓,不得伤害玉儿,并且保她一世荣华。”
高怀衍一动不动任由他抓着,冷嘲道:“父皇为了那个生父不详的野种还真是煞费苦心。”当初把他赶出京都,也有顺安帝的授意,生怕他将来对高琉玉不利。
顺安帝瞪起浑浊的双眼,气得手都在抖:“放肆!你怎么敢咳咳……”
“儿臣实在好奇,您怎么就能肯定皇妹是您的亲生女儿呢,毕竟您将宣平长公主强行掳进宫里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据说儿臣这位姑姑和驸马极其恩爱,也许高琉玉该唤您一声舅舅才是。”
“你胡说!皇妹临死前亲口所说,玉儿是朕和皇妹的骨肉,她不可能骗我,朕要给玉儿全天下最好的,若不是林述之那个贱人哄骗了皇妹,她怎么会跟朕生分!哭着闹着要离开朕!都是他……所以朕将他削去四肢,封进瓦罐里,吊着口气,逼他每日看着朕与皇妹恩爱……”顺安帝状若癫狂,像是又想到了那个场面,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父皇您糊涂了,姑姑不爱您,所以她骗您高琉玉是您的骨肉,为的就是让您替她养大自己和心爱之人的孩子,她是为了报复您。”
“不……你骗我!不可能……”
高怀衍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轻描淡写开口:“她那么恨您,若高琉玉真是您的骨肉,她会怎么做您想不到吗?在姑姑眼里,您就是一个强占亲妹罔顾人伦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