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耽搁了片刻,不出意料又晚到了,高琉玉满不在乎地顶着众人的目光踏进学堂,授课的讲师拿她没办法,只得叫住她身后气喘吁吁的少年,从言行举止到学习态度皆是训斥了一番,最后罚了抄写课业十遍。

讲师捻着花白的胡子问他:“如此罚你,可有不服?”

高怀衍神色恭敬:“学生心服口服。”

余光瞥到正幸灾乐祸看自己笑话的少女,后半程的时候,高琉玉忽然掀起帘子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嘴里说着皇兄我们要赶不上听讲了,得快一点了,当时他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他不会自作多情以为高琉玉会好心让自己上马车,果然,车夫听了她的命令大喝一声拍马远去,扬起的尘土扑了他一身,风中遥遥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要快点哦。”

讲师见他态度恭谨这才顺了口心气,令他坐到位置上听讲,当今圣上礼重学者,为了更好地教授这些皇子以及高门贵子,顺安帝给予了授课的讲师们可以处罚学子的权利,只要不是太过火,他都是乐见其成的,唯独高琉玉是个例外,圣上令学者们要好好教导她,但又明说了须得是循循善诱,不可有半点责罚。

溺子犹害子,这如何能成器?转念一想,不过一个公主罢了,学与不学也动摇不了国之根本,好在她还算有分寸,不会影响讲师们讲课,因此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至多像现在这样,一坐到座位上,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左相嫡子瞧,再看不见其他。

进学的机会来之不易,高怀衍几乎是如饥似渴地听着讲师授课,余光瞥到一旁百无聊赖的少女,正提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一笔一划仔细勾勒出心上人的轮廓。

他在心底冷嗤,真丑。

0023 “你究竟什么时候向我父皇提亲”

等到巳时散堂,高琉玉已经在梦里会过一回周公了,周围喧嚣声渐起,她睁着迷蒙的双眼,尚未完全清醒,水润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雾气,看上去有种不半&遮&面谙世事的纯然懵懂。

一袭青衫蓦地闯入眼帘,她一下子就振奋起来,连忙提起裙摆追出去。

“柳、柳修远!”

“公主殿下日安。”青衣公子停下来朝她见礼,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高琉玉完全不在意他这副避嫌的举动,只当他是害羞,下意识欺身上前,直白道:“你究竟什么时候向我父皇提亲?”

柳修远当即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晌,终是扛不住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隔着衣袖虚握着她的手腕寻了个僻静处说话。

两人走后,学堂里顿时炸开了锅,有那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你们说,这柳修远究竟何时从了公主?常言道,女追男隔层纱,我赌五两银子,不出一月他就会屈服。”

“要我说他就是矫情,公主生得这般花容月貌,他还有什么不满的?无非是性子娇纵了些,世间美人大多有点傲气,何况公主之尊,换我早就从了她了,这柳修远如此做派莫不是在欲擒故纵?”

“你们少在这以己度人,柳公子乃是真君子,不畏强权,不是尔等沽名钓誉之辈!”

“嘁你在这拍他马屁他也听不着……”

高怀衍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收拾书本,凝眸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什么,默默跟了上去。

“公主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样的话?”

高琉玉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你我早晚要成婚,你老是这么害羞做什么,日后要是再亲密些你要把脸遮起来吗?”

“公主莫要拿我寻开心,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柳修远眉头紧皱,说完就想走。

高琉玉闻言柳眉倒竖,连忙拉住他:“你什么意思,你不想对我负责是不是?明明在秋猎的时候,我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你亲过我了!你若是这般朝三暮四,是要浸猪笼的!”

“公主慎言!秋猎时照顾你的人根本就不是……”

“皇妹!”一道清润男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我们该回宫了。”

“滚远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高琉玉目露嫌恶,对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很不满。

柳修远登时冷静下来,方才一时情急险些毁了自己对三皇子的承诺,他清了清嗓,神色认真道:“公主,秋猎那段时日,我只不过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真正悉心照顾您起居的还是伺候的侍女们,至于您说的肌肤之亲,我想是您中毒的缘故,才会有这种莫须有的联想,我可以拿我的名节和前程起誓,从不曾对公主有过半点逾矩之举。”

三皇子不过是好心提醒她回宫,就被这般训斥,他们的关系果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恰如三皇子所说,若公主知晓照顾她的人是三皇子,必然不会让他好过。

至于所谓肌肤之亲,更是无稽之谈,公主中了幻毒,那段时日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常常将梦里发生的事当做真的,为了哄她治疗,左右看顾的人也都配合她做戏。

“你!你太过分了!”高琉玉气得眼圈通红,“你当我高琉玉是什么人!只会臆想男人的痴儿吗,你不愿承认就罢了,还赌上什么名节和前程,就不怕老天听到了,教你前程尽毁!”

“公主,我不是那个意思……”

高琉玉理也不理,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还不忘回头叫上高怀衍。

“傻站在那干什么,是死了吗,还不赶紧滚过来!”

高怀衍冲柳修远微微点头,这才不紧不慢追上去:“皇妹,等等我。”

0024 皇位(编推加更)

兴许是太过恼怒,高琉玉急着回宫,竟破天荒地让他上了马车,让他得以近距离欣赏她为情所困的蠢样。

他不止一次听到那个男人对她说,要为她和柳修远赐婚,素来嚣张跋扈的高琉玉竟是难得露出羞赧之色。

“我不想用权势逼他,我想等他慢慢喜欢上我,主动向我求亲。”

真蠢,明明可以先将人弄到手,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有的是手段,偏偏选择最笨的法子。

犹记得秋猎结束后,高琉玉体内余毒已清,不再是那副痴儿模样,绯儿私下找到他,用提点的口吻,劝他忘记秋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要到高琉玉面前搬弄口舌,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他很清楚,如果高琉玉清醒后发现自己被这般哄骗,怕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当然会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何况那样一段愚蠢的记忆,谁会对此念念不忘,他对她的厌恶并不比她对自己的少一丝一毫。

“你看什么?是不是看我笑话?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高琉玉恶狠狠丢下一句威胁的话,便去了御书房给顺安帝请安。

顺安帝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低落,当即沉了脸色,奏折也不批了,连连追问到底是谁让她受了委屈,高琉玉不想让他觉得柳修远不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是课业太难了,儿臣听不懂。”

“你呀。”顺安帝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朕的玉儿是最聪明的,若是肯好好听讲,你那几个哥哥谁能比得过你?”

“父皇惯会取笑我,学业出众有什么用,难道您还能把皇位传给我?”

话音刚落,室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底下伺候的宫人都连大气也不敢喘,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圣上雷霆大怒殃及池鱼。

高琉玉本是无心之失,说完她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刚想跟他认错,就听得顺安帝半真半假开口:“若玉儿能取得如你太子哥哥那般功绩,朕便也给你封王,让你和他争一争这皇位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