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懂听得懂!谢大人说的话,我一定听得懂!”

谢玄奚这才收了手,他一边慢条斯理地用白色丝绢擦着手,一边看向面前形容狼狈的年?轻郎君,叹息道:“茶,我敬了;罪,我也赔了。我原是想息事宁人,奈何?你们却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如此?,便也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张公?子,前月强抢良家妇女不成,便将其一家老小杀以泄愤,这些日子,你夜里可还睡得安稳?”

他话音落下,张廉立时?瞪大了眼睛,分明方才身上还浸着滚烫的茶水,热意始终未散,他后背却冷汗直冒:“你……你怎么会知道……”

谢玄奚不答反笑,又?看向最开始说话的那人:“前两年?年?景不好,先有大旱,后有蝗灾,出了定京,饿殍遍野,民不聊生?。陛下仁慈,特地下令三?年?内轻徭薄赋,你们褚家可好得很,将下等?田以上等?田的价格租给佃农,谁若敢不租你们的田,就要被你们打断手脚。”

褚钧涛脸色煞白,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亭中那个报刀的侍卫冷哼:“坊间?曾言前朝苛政徭役猛如虎,我看你们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玄奚目光轻移,还没开口,第三?人便哭丧着脸道:“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了琼阳郡主和谢大人,还望谢大人千万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然而留你们在定京,实是隐患。”谢玄奚轻叹一声,抿了口茶,语气清淡。

“我这就走!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留下来脏了您和郡主的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玄奚低垂着眼,一手托着茶盏,一手用盏盖撇去盏中茶汤面上的浮沫,温和颔首:“好孩子。”他又?抬起头,看向另外两人,“你们呢?”

张廉始终紧紧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以提防他忽然朝他泼来第二盏滚茶,一时?忘了回话,褚钧涛沉默好半晌,终是咬了咬牙:“我走!”

这谢玄奚根本就是个疯子!

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他说完,又?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张廉,低声喝他:“说啊!”

“说什么……哦哦!我也走!我今晚连夜就走!”

几人来时?风度翩翩,这会儿出府却是一个比一个狼狈,像是魂也丢了一半似的。

看得将他们领出府的苍叙直摇头,谁让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呢?

他转过身,又?想,别说琼阳郡主了,他们公?子待郡主这份心,也是不差的。

崔宝音才不知道这些事。

她也不关心。

她最近全部的心思都扑到了香云居上。

倒不是因为她有多看重这绸缎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绸缎铺一月的进项顶多几百两,刨去铺子里各类花费,一月能剩下百两出头已经算不错,这点?钱,还不够我一身行头。”迟芳馆里,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去舀对面裴信姝碗里的冰饮。

贺初窈倒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惹了崔音音生?气,一天能递三?回帖子到摄政王府,然而却从来没得过回信。

裴信姝问她:“那你这么在意铺子的事做什么?还有阿窈,你真打算不理她啦!”

“我、我也没想过不理她!我就是想晾一晾她!”提起这事,崔宝音仍旧生?气,“谁让她就知道看徐青驰,都不关心我!”

第 37 章

“至于香云居的事, ”崔宝音沉吟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开口,“晴娘后来又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那浣花坊背后的东家是位年轻夫人, 不知是什?么出身, 只?知道那浣花坊前不久还是一家酒楼, 后来经人接手,才成了绸缎铺。”

再者, 那酒楼原本生意也不差,虽不说整日里客似云来,但因楼中请的厨子各有几道旁人学不来的拿手菜,是以也能?拿捏着食客的胃口,一天下来光回头客就能?有几桌,也算热闹。总之是不至于到开不下去,要将铺子?转手的地步。

晴娘得知这事之后, 又差了人去仔细巡问, 才挖出来内里:是有人用高价逼着掌柜的将铺子?出了手。

而这人是谁, 也不难猜,无非就是浣花坊背后的东家,那位不知名?姓的年轻夫人。

她皱着鼻尖点评道:“遮遮掩掩,藏头露尾, 一副鼠辈做派。”

可这偏偏是冲着她来。

她即便不想与其?争个?长短, 却也容不得有人这样挑衅。

裴信姝点了点头:“是不是你曾……”

她说到一半, 自觉不该说, 舀了一勺杨梅饮喂到唇边, 将未尽之言一块儿和着咽回了肚子?里。

崔宝音最不喜欢有人话说到一半不说了,赶在裴信姝要将勺子?搁回碗里之前, 她伸手盖住裴信姝面前盛着荔枝露的桃红色玛瑙碗:“把话说清楚,不然不让你放!”

裴信姝叹气:“我本想问,是不是你曾得罪了什?么人,但是又想了下,这些年,你得罪的人还少吗?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查,那得查到什?么时候?”

崔宝音吐了吐舌头,悻悻地撒开手,不说话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她又忍不住想,那能?怪她吗?

才不怪她,分明是那些人太讨厌。否则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和他们过不去?

“那你准备怎么做?”裴信姝又问。

这崔宝音是早就想好了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规矩和道理,浣花坊让利折价,短时间来看肯定获益不少,但日子?一长呢?她们能?吃得消?”

做生意可没有便宜的,铺子?的租金,伙计的月银,货物的成本,还有铺子?里的装潢摆设,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一样就散出去了。想要回来却没这么简单。

同样的一匹彩绢,香云居卖一两银,浣花坊只?要五百文,这样的价格,她们能?卖多久?日后倒也能?提价,但那时谁又肯买她们的账?不提价,又想赚回本钱,那就只?能?以次充好。但以次充好这样的事,只?消做一回,浣花坊所?有的经营就会功亏一篑。

“且走着看吧。”她笑道,“不说这些,我给香云居画了些花样,你帮我看看?”

裴信姝听了也掩唇笑道:“真难为你这般上心,还亲自画花样。”

说是不在意,但到底不服输。

两人选罢了花样,崔宝音便令人将图纸给晴娘送去,又问裴信姝:“去望江楼坐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已过芒种,定京城里天气渐热起来,望江楼于是新?设了时令宴,每宴依循时令,荤素汤羹乃至于点心果脯都有定例,除此之外也可以单另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