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校园里简单吃了饭，沿着未名湖畔慢慢走着，湖水倒映着湛蓝的天和一片绿油油的树叶和草地，宁静美好，谢时屿揽着妻子的肩，酝酿了一下，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开口：“秋月，这次来还有两个好消息，部队推荐我来京城国防大学进修，学习一年半，这是难得的机会！”

他期待地看着妻子，等着她像过去一样，为他每一次进步而雀跃欢呼。

“进修？国防大学？还要一年半？”她问，声音里没了刚才的轻快。

谢时屿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怎么了？你不高兴？”

顾秋月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担忧：“时屿，这是好事，真的，我为你高兴。

可是……妈为了支持我高考和现在上学，已经在咱们家待了多久了？和爸分开两地那么久，你现在也要进修一年半，妈一个人在家，要照顾两个那么小的孩子，她年纪也大了，身体吃得消吗？我……我在这里怎么安心读书？”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甚至带上了一丝哽咽，“我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了自己上学，把这么大的担子都压在妈一个人身上，要不……要不这学我还是……”

“傻话！”谢时屿打断她，心头一松，原来她担心的是这个。

他用力握紧她的手，脸上绽开温暖而笃定的笑容，“就知道你放不下这个，放心！组织上都考虑到了，这次来，就是告诉你，组织上特批了，妈很快就能带着华华和双双，来京城跟咱们一起生活。”

巨大的惊喜像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顾秋月，她怔怔地看着丈夫，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是释然，是感激，更是卸下了心头千斤重担的轻松。

“真……真的？妈和孩子们都能来？”她几乎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谢时屿笑着替她擦去眼泪，“这下，你总该安心做你的大学生了吧？”

第72章

压在心头最大的石头终于落地，顾秋月感觉整个人都轻盈起来，她投入学习的状态更加专注和充满力量。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协助系里一位负责新生工作的老教授整理核对部分档案材料，当翻到一份署名“张红”的档案时，顾秋月的目光顿住了。

档案上的照片，是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笑容腼腆的姑娘，可顾秋月分明记得，自己班上的那个张红虽然发型与照片相似，但脸型轮廓和眼神感觉，似乎有些微妙的差异，更让她起疑的是，档案里张红填写的父母职业是“教师”和“医生”，家乡是南方一个水乡小镇。

可她前几天在食堂，无意中听到这个“张红”跟人聊天，抱怨北方冬天太干冷，说她老家“黄土坡上风沙大得很”，父母都是“地里刨食的”，南辕北辙的信息。

一股说不清的直觉让顾秋月上了心头。

她利用课余时间，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个“张红”，几次基础课小测验，“张红”的成绩都惨不忍睹，连一些很基础的概念都混淆不清，这与其档案里还算不错的高考成绩明显不符。

她立即向老师反应了这一情况。

“你说，她是顶了别人的名头来上的大学？”辅导员诧异地道：“就凭张红这两次测验成绩差？”辅导员有些不可思议，他有些不敢相信有人会那么大胆冒名顶替别人上大学。

“随堂测试一次两次成绩下滑有可能，可是她这每次都下滑得那么厉害也太离谱了，毕竟高考成绩在那儿摆着，能考上咱们大学的人必然是学习能力不太差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测试的成绩一次比一次低？”顾秋月提出疑问。

辅导员对此也是心生疑惑的，正想找张红过来谈谈心呢，现在听了顾秋月的话，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秋月，你在学生中人缘好，要不然去打听一下张红家里的情况？”

顾秋月接下这个任务，找了档案里记录的“张红”的几位同县老乡，装作闲聊，旁敲侧击地问起张红家的情况，“张红？她可不是跟我同县的那个张红，不过，”一个女生疑惑地说：“虽说我们县里的张红也参加了高考，但她没考上啊。”

另一个正好路过的男生笑道：“这张红是住在咱们县东边的柳林沟，高中我和她还是同学来着，可她那时的成绩也不好，没想到这次她居然能考得那么好，可见在这一个多月里她是真的花时间复习了只是为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次考试她会考得那么差，也没教什么新东西啊！”最后一句完全是男生的感叹。

顾秋月将观察到的细节和矛盾点，以及两个不同地方的同学的话，整理成一份清晰的材料，交给辅导员，立即引起他的高度重视，他把这些材料交给系里主管招生、以严谨公正著称的周教授。

周教授立刻组织人手秘密核查，笔迹鉴定、实地走访调查、关键知情人询问……一整套流程下来，结果令人震惊：此“张红”非彼张红，真正的张红，是一个来自西北偏远县城、家境贫寒却成绩优异的姑娘，她的录取资格被人冒名顶替了。

此案性质恶劣，立刻上报，京城大学雷厉风行，以此为突破口，在全校乃至京城各大高校掀起了大规模的自查行动。

短短数日，几所重点大学相继曝出类似案件，揪出了好几个“李鬼”，整个京城高校圈乃至教育界为之震动，顾秋月看着校内公告栏上张贴的处理通报，心情复杂她为揪出蛀虫感到快慰，也为那些被偷走人生的学子感到痛心。

直到她在学校内部一份未公开的、详细记录被顶替者信息的简报上，看到了一个让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林秀。

那个曾受过精神创伤，坐在宣传部办公室纠正她英文读声的林秀！会是她吗？如果是她被顶替了，又会在她心理留下怎样的阴影？

就在京城高校圈因这场“清洗”而余波未平之际，谢时屿迎来了去国防大学报到的日子，报到前，他亲自把王秀兰和孩子们从家属院接来了京城家里。

这天一下这课，顾秋月才出校门，就见到校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

“时屿？！”顾秋月欣喜地扑上去道：“什么时候来的？妈和孩子们也来了吗？”

“来了，来了，都来了，”谢时屿抱着她的腰笑道：“老爷子让我接你去家里，咱一家人也老是聚不到一起，这次趁我进军校前，大家聚一下。”

“你以后进军校就不能出来了吗？”顾秋月问：“我和孩子们得一年半之后才能见得到你？”

谢时屿让顾秋月坐上自行车后座，“那倒也不至于，军校也是有假的，不过肯定不会像你们学校那样每周都放假，一般情况下十天半月应该有一天假吧。”

“喔，”顾秋月的情绪明显有点低，她还以为军校也和他们学校一样，有周休呢。

军区大院里，谢家住着一座独栋二层小楼，此时客厅里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喧闹，刚刚学会走路的华华和双双像两颗小炮弹一样冲进顾秋月的怀里，一声声“妈妈”叫得又甜又糯，小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王秀兰和许芹站在门口，看着儿媳（女儿）、儿子（女婿），满眼是欣慰和满足的笑意，“好，真好！”

另一边，顾父正和谢老爷子下棋，谢父坐在一边跟自家大哥大嫂说话。

顾秋月抱着孩子，见自家爸妈也在，不由得感激地瞅了丈夫一眼，“谢谢你！”

“谢什么？”谢时屿接过顾秋月怀里的孩子逗弄，“既然是团圆饭，一家人自然要整整齐齐的。”说着他又凑到顾秋月耳边小声道：“你要真想谢我，晚上咱们……”

“说什么呢，孩子还在呢！”顾秋月抬脚踹了他一下，却只觉得自己的脚趾头像是踢到铁板一样，“你怎么全身上下都那么硬！”

第73章室友

晨曦微露，军区大院谢家那座静谧的二层小楼里，已弥漫开烟火人间的暖意，王秀兰和亲戚小荷一起在厨房里做饭，锅碗瓢盆碰撞出温馨的乐章，米粥的香气丝丝缕缕飘散开来。

楼上卧室，顾秋月刚给华华和双双套上小棉袄，两个小团子就迫不及待地蹬着小短腿，炮弹似的冲进客厅，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爸爸！”扑向那个挺拔的身影。

谢时屿穿着一身崭新的军校学员制服，藏蓝色的呢料衬得他肩背愈发宽阔笔直，帽檐下的眉眼英气逼人，他蹲下身，一手一个稳稳接住扑来的儿女，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他们柔软的发顶，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顾秋月倚在门框边看着，清晨的光线勾勒着他坚毅的侧脸，也勾勒出她心底那份即将离别的淡淡酸涩，她走上前，仔细地替他抚平肩章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指尖划过那冰凉的金属徽记，带着无限的眷恋。

“到了那边，别光顾着训练，记得按时吃饭。”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