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才是一个人最强的底气,能让你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能让你的人生有更多选择,能给华华和双双树立一个最好的榜样,告诉他们,他们的妈妈有多棒,多勇敢!”
“榜样……”顾秋月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资料,又抬头看看母亲眼中燃烧的期望和信任,再看看一直躲在门口偷听的婆婆和丈夫,一股久违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冲垮了她心底那点倦怠和犹豫。
是啊,她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再学习”,但她不能不为两个孩子考虑,不能辜负这么多人的期望,更不能让母亲和婆婆白白为她操心。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眼神重新变得明亮而坚定,她握紧了手中的资料,看着母亲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有力:“妈,我听您的!我考!”
不止是许芹,门口的王秀兰也同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谢时屿走上前,紧紧握住了顾秋月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家属院仿佛一夜之间被按下了某种转换键,往日里追逐打闹的孩子们似乎都懂事了不少,喧闹声明显减弱,取而代之的,是各家窗户透出的、常常亮到深夜的灯光,以及灯光下伏案苦读的身影。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期盼和隐隐的躁动。
顾秋月的复习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许芹的到来和王秀兰的全力操持家务、照看孩子,为她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后盾,那几本许芹带来的基础资料成了顾秋月的起点 ,她翻动着书页,那些尘封的知识点带着久远的熟悉感,又夹杂着新鲜的生疏,慢慢在脑海中复苏。
很快,许芹是京城大学老师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家属院真心求教的人开始登门。
赵主任带着自家刚高中毕业、基础薄弱的小侄子,拿着皱巴巴的课本,客气又忐忑地来请教数学题。
孙娟更是直接,风风火火地把她那个下乡多年、基础都快忘光的弟弟推到许芹面前,嗓门洪亮:“许老师,您给瞅瞅,这小子还有救不?”
许芹虽然以照顾女儿和外孙为主,但面对这些真诚的求助,也并非铁石心肠,她会在顾秋月休息的间隙,抽空看看那些难题,指点一二关键思路,言语精炼却总能切中要害,这份“名师”的点拨,让赵主任和孙娟她们感激不已。
一天傍晚,顾秋月刚坐下准备啃一道复杂的物理题,院门被轻轻敲响了,开门一看,是隔壁的吴翠。
她手里挎着个小篮子,里面是几把水灵灵的、顾秋月爱吃的鸡毛菜。
“刚……刚摘的,嫩着呢。”吴翠把篮子往顾秋月手里一塞,眼神飞快地瞟了一眼屋里亮着灯的窗户,声音不大,带着点局促,“给……给许老师添个菜。”说完,也不等顾秋月道谢,转身就快步回去了,脚步比上次送萝卜干时似乎更轻快了些。
这份默默的善意,让顾秋月心头微暖。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抱着善意。
复习进入关键期,时间越发宝贵。
顾秋月每天的时间被精确分割:早起背诵,白天上班时间,除了工作之外都被用来刷题,中午和傍晚各陪两个孩子玩一会,等他们入睡后的时间更是黄金时段,用来复盘当开复习的错难点和制定第二天的复习计划。
这天下午休息,顾秋月正全神贯注地演算一道函数题,思路刚刚理顺,院门又被拍响了,来的是李彩凤,她把她妹妹也带来了,说是跟许芹请教点知识,但进门就把妹妹扔在一边,自己拉着王秀兰和许芹“热情”地唠家常,眼神却总往顾秋月这边瞟,聊了十来分钟,见顾秋月头都不抬,她干脆直接凑到书桌旁:
“哟,秋月妹子,这么用功呢?看的啥书啊这么难?我家那口子当年也……”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家男人的“辉煌”往事,声音又尖又亮,完全无视顾秋月微微蹙起的眉头。
许芹皱了皱眉,正想开口,王秀兰已经先一步站起来,脸上带着笑,语气却不容置疑:“彩凤,秋月这会儿正赶时间呢,咱外头聊,别打扰她学习。”说着,半扶半请地把人带出了屋子。
更过分的是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两个孩子刚被哄睡不久,顾秋月正就着昏黄的台灯,争分夺秒地研究白天没弄懂的一个化学方程式,万籁俱寂,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突然,“哐当!哐当!哐当!”一阵刺耳又突兀的金属敲击声猛地从窗外炸响,像是有人拿着铁盆在用力敲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心。
“哇!”睡梦中的明明和双双瞬间被惊醒,放声大哭。
顾秋月的心猛地一沉,一股火气直冲头顶,她立刻起身想去查看。
“哪个缺德玩意儿!大半夜不睡觉作死呢!!”王秀兰的怒吼已经先一步炸开,她动作更快,趿拉着鞋就冲了出去,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护犊的狠厉,许芹也赶紧安抚被吓哭的孩子。
外面的敲击声在王秀兰和一众邻居的怒骂声中戛然而止,夜色重新恢复寂静,只留下孩子们委屈的哭声和顾秋月咚咚直跳的心,她走到窗边,夜色浓重,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迅速消失在墙角。
第71章入学
“宝宝,没事了,坏蛋被奶奶打跑了。”她声音轻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待孩子们在他和妈妈许芹的柔声哼唱中重新沉入梦乡,顾秋月回到书桌前。
昏黄的台灯光晕下,她摊开那本被翻得起了毛边的复习资料,指尖划过熟悉的公式定理,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稳有力,那夜的骚扰,成了淬炼她意志的最后一道火。
时间在笔尖下、在孩子们的哭笑声中、在王秀兰和许芹操劳的身影旁,悄然滑入了考试那天。
当那张印着京城大学中文系录取通知书的薄纸送到顾秋月手中时,小小的家属院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喜悦的炸弹。赵主任和孙娟是真心实意地来道贺,粗糙的大手拍着她的肩膀,笑容里满是“咱办公室也出息人了”的骄傲。
隔壁的吴翠,依旧话不多,只是默默送来了一篮子新蒸的白面馒头,水汽氤氲,带着朴实的暖意。
至于李彩凤那几句酸溜溜的“哎哟,大学生了,以后可别瞧不上我们这些老邻居”,早被淹没在真诚的祝福声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这一个新年又是在家属院过的,连顾父和谢父都一起来了,只不过他们这个家还是缺个人,就是出去执行任务的谢时屿。
京城大学是三月一号,但顾父顾母是京大老师,他们得提前到校,因此在二月下半旬的时候,他们就先回京了。
顾秋月又在家属院陪了孩子十几天,等王秀兰的侄子把妹妹送过来,她看了几天这个叫小荷的姑娘的勤快劲,这才在王秀兰红着眼眶,嘴里不停絮叨着“到了那边别舍不得吃”、“冷了记得添衣”、“好好念书别惦记家里”,中依依不舍地踏上火车。
但出门前最叫顾秋月感到揪心的是华华和双双,两个小家伙像小树袋熊一样死死抱着妈妈的腿,哭得小脸通红,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妈妈不走”。
顾秋月心如刀绞,蹲下身用力亲了亲两个宝贝的小脸蛋,把那份不舍狠狠压进心底,声音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华华、双双乖,听奶奶和小荷姐姐的话,等爸爸回来,叫他带你们来找妈妈。”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婆婆的期许和无声的牺牲、孩子们滚烫的依恋,还有自己那份被恶意淬炼过的梦想,踏上了北去的列车。
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家属院渐渐缩成一个模糊的小点,她知道,一段全新的人生,就此拉开序幕。
初入京城大学,顾秋月像是闯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古老的建筑庄严矗立,林荫道上行走的年轻学子们脸上洋溢着蓬勃的朝气和求知若渴的光芒,这一切都让她心潮澎湃,却也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她比同班同学大了好几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这些身份标签让她在宿舍里,偶尔会感到一丝难以融入的孤独和对未来的隐隐焦虑。
幸好,母亲许芹就在身边,她不仅是学问上的灯塔,更是生活上的依靠,用她特有的沉静和智慧,帮助女儿一点点适应这象牙塔里的节奏,既然过来读大学了,顾秋月还是表现得很珍惜这失而复得的求学机会。
一个春和日丽的周末,顾秋月刚从图书馆抱着一摞书出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宿舍楼下的银杏树下,风尘仆仆,军装笔挺,正是谢时屿。
久别重逢的喜悦瞬间冲散了连日来的疲惫,顾秋月小跑过去,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任务结束了?”她嗔怪着,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嗯,结束了,”谢时屿的眼睛似要胶在顾秋月身上,“领导给放了几天假,正好来看看大学生媳妇儿。”他接过顾秋月手里的书,声音低沉带着笑意,目光细细描摹着妻子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