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梅姐,昨天你说在文化馆看到类似风格的绣品展览?”顾秋月状似随意地问道。

张秀梅擦擦手,“是啊,就前几天去送绣品时看到的,说是位姓秦的老艺人的遗作,那牡丹花的叠绣技法,和你设计的可真像。”

“秦师傅?”顾秋月心中一动,“展览还在吗?”

“应该还在吧,说是要展一个月呢。”张秀梅突然压低声音,“说起来,前几天有两个自称是文化馆的人来找过彩凤,说是要收集传统绣花样,那之后没两天,彩凤就不太对劲了……”

顾秋月记在心里,面上却不露声色,只点点头开始安排一天的工作。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书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顾秋月刚坐下准备整理翻译资料,就听见邮递员在门外喊:“顾秋月同志,有你的信!”

她的心猛地一跳,深吸一口气才走出去。这次是《新风》杂志社的回信!

编辑在信中盛赞她的短篇小说创意和文笔,正式提出约稿,希望她能尽快完成全文,信中还提到杂志社近期正在积极发掘和培养有潜力的新人作家,末尾不经意地写了一句:“近日我们也收到一些读者来信,提及类似题材或关注乡村变革,可见同志你的选题颇具时代性。”

这封正式、充满认可的信件与清晨的噩梦、匿名的警告信形成鲜明对比,让顾秋月心情复杂,既兴奋又不安。

夕阳西下时,谢时屿回来了。

顾秋月将杂志社的好消息以及白天探望李彩凤、在作坊的感受告诉他,也提到了那瞬间的被窥视感。

谢时屿眉头紧锁,“文化馆的人……读者来信……”他沉吟片刻,“这事不简单,明天我请假,陪你去文化馆看看。”

晚饭后,顾秋月拧开台灯,在书桌前铺开稿纸,灯光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偶尔停顿,思考合适的词句。

谢时屿在一旁教华华认字,双双则安静地玩着布娃娃,房间里弥漫着温馨宁静的气氛。

突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极小心地踩断了枯枝。

顾秋月猛地抬头,与谢时屿对视一眼,两人屏息凝神,仔细聆听。

又一声窸窣,像是衣物摩擦院墙的声音。

谢时屿示意顾秋月别动,自己悄声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月光下,一个模糊的黑影迅速消失在院墙拐角处,脚步声急促远去。

“站住!”谢时屿大喝一声,翻身跃出窗户追去。

顾秋月的心跳到嗓子眼,她紧紧搂住被惊吓到的孩子们,目光死死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然后是寂静。

几分钟后,谢时屿回来了,脸色凝重,“跑得太快,没追上。”他喘着气说,“但我在墙根下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那是一枚小小的、锃亮的铜质钮扣,上面雕刻着精细的云纹图案,不像寻常百姓家的东西。

顾秋月接过钮扣,指尖微微发颤,这枚陌生的钮扣,像是某种暗示,又像是另一个谜团的开始。

夜风吹动窗帘,带来一丝凉意。

顾秋月握紧那枚钮扣,心中明白:她的创作之路,注定不会平坦了。

第138章信消失了

顾秋月指尖冰凉,那枚云纹铜扣仿佛带着昨夜偷窥者的体温,烙得她心头发慌,谢时屿仔细检查了门窗,又将孩子们哄睡,这才回到她身边。

“别怕,”他宽厚的手掌覆上她的肩,“明天一早我就去保卫科,把这扣子交给他们,然后我请假,陪你去文化馆。”

顾秋月靠在他肩上,轻声应了,头顶上灯泡散发出暧黄的光,将她不安的剪影投在墙上。

翌日清晨,谢时屿匆匆去了保卫科,顾秋月送孩子们去幼儿园后,却没有直接回家,她蹬着自行车,拐向了镇中学的方向。

“顾老师今天没课吧?怎么来了?”门卫老张笑着打招呼。

“来查点资料。”顾秋月停好车,径直走向图书馆。

八十年代的中学图书馆不大,书架上多是政治读物和教学参考书,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页特有的淡淡霉味,阳光从高大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飞舞的尘埃。

顾秋月找到负责图书的周老师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师,在学校工作了三十多年。

“周老师,想跟您打听个人。”顾秋月递过一根烟,“您听说过一位绣工很好的秦师傅吗?据说她的作品正在县文化馆展出。”

周老师推推老花镜,若有所思:“秦师傅……你说的是秦玉莲老师傅吧?哎哟,那可是咱们这儿有名的绣娘,年轻时还给外宾绣过礼品呢!不过老人家去世三四年了,可惜了一手好技艺。”

“她有没有徒弟或者传人?”顾秋月追问。

“徒弟?”周老师摇摇头,“早些年这些都是封建糟粕,连她自己都不敢拿针,别说是带徒弟了,倒是前些天……”他忽然压低声音,“也有个人来打听秦师傅的事,问得可仔细了。”

顾秋月心头一紧:“什么人?”

“是个生面孔,戴着眼镜,说是文化馆的,可我瞧着不像,问的都是秦师傅有没有留下什么绣样图稿之类的。”周老师凑近些,“怪就怪在,他手里还拿着个笔记本,封皮上印着‘新华书店’的字样。 ”

顾秋月心里咯噔一下,新华书店?不会是邀请她翻译著作的那家省新华书店吧?她脑海中闪过省店程经理和蔼的面容,随即又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中午回家,谢时屿已经做好饭,和两个孩子一起等在饭桌旁,保卫科收下了铜扣,表示会加强巡逻,但也没太多线索,谢时屿盛了一碗白菜炖粉条放在顾秋月面前,“他们答应会暗中调查,但需要时间。”

“下午我陪你去文化馆。”谢时屿一边照顾华华双双吃饭,一边说,“保卫科说会留意大院里的生面孔,让你别太担心。”

顾秋月点点头,把学校打听到的情况说了。

谢时屿眉头越皱越紧:“新华书店的人打听绣娘?这事不简单。”

饭后,两人把孩子送回幼儿园,就坐上开往县城的班车,尘土飞扬的土路两旁,白杨树哗哗作响,顾秋月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心里七上八下。

县文化馆是栋二层小楼,墙面上还留着斑驳的标语痕迹,展览厅里人不多,秦师傅的绣品单独占了一面墙。  “就是这种叠绣技法。”顾秋月指着那幅牡丹图,“和我在校图书馆找到的是一样的,都是三层晕染。”

谢时屿不太懂刺绣,但也看出针脚细密,配色典雅:“确实精致。”

工作人员是位戴眼镜的姑娘,听说他们问起秦师傅的事,热情地找来登记本,“展览是一个月前开始的,来看的人不少,不过……”她翻着记录,“专门打听秦师傅生平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