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个四四方方、锈迹斑斑的轮廓,出现在了坑底。

那分明是一个铁盒子!

虽然锈得不成样子,但那规整的形状和金属的质感,绝不是什么破瓦罐烂石头!

“娘……”顾清欢猛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震惊和茫然,冲着还愣在原地的婆婆喊道,“娘!你快来看!这……这底下好像埋了个东西!”

赵秀兰闻声,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坑边,探头往里一看,顿时也傻了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天爷啊……这……这是个啥玩意儿?”她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变了调。

就在婆媳二人对着坑底的铁盒子震惊不已时,东屋的门“哐当”一声,被猛地从里面撞开了!

张桂花再也按捺不住,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头发都有些散乱地冲了出来。她的眼睛越过婆媳二人,死死地盯在那个半埋在土里的铁盒子上,那双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的,是比灶膛里的火还要灼人、还要疯狂的贪婪!

“好啊!”她尖着嗓子叫了起来,那声音又尖又利,划破了院里的宁静,“我就说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没安好心!背着我们,在这儿挖宝呢!”

第34章 墙根下的交锋

张桂花那声尖叫,像一把生锈的铁片,猛地划过小院清晨的宁静。她人从东屋冲出来,像一头发了疯的母鸡,睡衣扣子都系错了位,一双眼睛冒着绿光,死死盯在坑底那个露出一角的铁疙瘩上。

“好啊!我就说你们安得什么坏心眼!大清早的不干正事,背着我们爷们,在这偷偷摸摸挖我们老陆家的根!想私吞是不是!”

她嗓门又高又尖,跟村口大喇叭似的,立刻就引得院里院外几个早起没下工的邻居,纷纷从自家门口探出头来,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

赵秀兰被她这当头一喝,本就因为挖出东西而心虚,顿时矮了半截气势,嘴唇哆嗦着,竟说不出话来。

顾清欢却像是没听见那刺耳的噪音。

她非但没有慌乱,反而慢条斯理地直起身,用沾了泥的袖子随意擦了把额角的汗。她没看那个铁盒子,而是将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淡淡地投向状若癫狂的张桂花。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来自末世的、看透生死的绝对冷静,仿佛在评估一个毫无威胁、只会聒噪的生物。

“大嫂,嚷什么?”她声音不大,却像冰珠子砸在热锅上,瞬间压下了张桂花的尖厉,“我和娘怕墙塌了砸到孩子,才动手修补。你这一嗓子,是盼着这墙现在就塌,还是盼着思甜思远出点什么事,好遂了你的意?”

这话诛心!

一句轻飘飘的反问,瞬间把张桂花那顶“抓贼”的大帽子,换成了“恶毒诅咒侄子侄女”的黑锅。

几个看热闹的邻居顿时就变了脸色,窃窃私语声清晰可见。

“我的天,这话说得也太毒了,怎么能盼着孩子出事呢?”

“就是,秀兰家这媳妇是为了孩子修墙,张桂花这脑子里都想的啥?”

赵秀兰一听这话,再看儿媳妇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模样,刚缩回去的腰杆,又“噌”地一下灌满了力气,挺得笔直!对,我怕她个球!

“就是!”她把锄头往地上一顿,气势汹汹地指着张桂花的鼻子,“你这婆娘,耳朵比锄头还灵!正事不干,就知道趴窗户根听墙角!我们修自家的墙,碍你什么事了!不就是挖到个铁疙瘩,谁知道是前人扔的破烂还是盖房剩下的废铁,你至于跟饿了三天的狼见了肉似的扑上来吗?”

张桂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怼得哑口无言,可眼睛里的贪婪却烧得更旺了。她死死盯着那个铁盒子,干脆撒泼打滚:“我不管!这东西是在陆家的院子里挖出来的,就是陆家的!是公中的!你们谁也别想动,必须等建国他爹回来处置!”

“哦?”顾清欢眉梢一挑,非但没生气,反而极具风度地一点头,甚至还转身,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所有邻居都听清的音量说:“大嫂说得对。这东西既然是在咱家院子里挖出来的,那就是咱陆家的老物件,确实不能我们西屋私自处理。”

她这副光明磊落的样子,反衬得张桂花像个跳梁小丑。

说着,顾清欢竟真的抄起铁锹,不带一丝犹豫,三下五除二,将那个锈迹斑斑、四四方方的铁盒子完整地刨了出来。盒子不大,但她单手拎起来时,手腕微微一沉,显然分量十足。上面挂着一把同样锈蚀的铜锁,锁芯都烂了。

张桂花呼吸急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一头被拴住的饿狼,眼看就要挣断链子扑上来。

顾清欢却不急着开,反而将铁盒稳稳地往旁边一放,用铁锹拍了拍上面的泥土,目光平静地扫过院门口的众人,最后落回张桂花身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这东西,是我和娘为了保护孩子,辛辛苦苦挖墙才发现的。她加重了“保护孩子”和“辛辛苦苦”这几个字,于情于理,按咱们村里的规矩,谁发现的,就该得大头。这事儿,我相信就算爹回来了,也会讲这个道理。大嫂,你说呢?

她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纷纷点头,议论声更大了。

“理是这个理,谁发现的,肯定得多分点。”

“没错,要不是人家又孝顺又勤快地修墙,这东西还在地里埋着呢,哪有东屋什么事!”

这一问,如同一座大山,直接把张桂花压在了原地。她要是说不,就是当着全村人的面不讲理;要是说是,那将来分东西,东屋就注定要吃大亏!

就在张桂花被堵得面色铁青,哑口无言时,顾清欢蹲下身,状似无意地用袖子擦拭着盒子上的泥污。在无人注意的角度,她的指尖从盒子底部一个模糊不清的刻痕上轻轻划过。那是一个很小的“顾”字,用的是一种极冷门的篆体,若非她前世对古文字有过深入研究,根本无法辨认。

她的心海瞬间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这东西……恐怕和原身的娘家有关。

但现在,绝不能说!

她缓缓站起身,将那沉重的铁盒抱了起来,一步步走向西屋。她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尖上,更像踩在张桂花摇摇欲坠的贪婪之上。

“娘,咱们先把东西收好。等爹回来了,再当着全家人的面,把这锁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她对赵秀兰说,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足以让院里所有人都听见。

这一下,彻底断了张桂花想撒泼抢夺的念头。顾清欢已经把话挑明了,要等“一家之主”回来“公断”,并且提前划下了“能者多得”的道道,她再闹,就是不把公公放在眼里,就是不讲理,就是坏了规矩。

赵秀兰看着儿媳妇抱着那个可能藏着巨额财富的盒子,却依旧沉稳冷静的可怕,那颗被贪欲和恐惧搅得七上八下的心,也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她胸膛一挺,像一只打了胜仗的老母鸡,骄傲地转身挡在门口,对着面如死灰的张桂花,中气十足地“哼”了一声。

“哐当”一声,西屋的房门关上了,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院子里,只剩下呆若木鸡的张桂花,和一地看完了热闹、正交头接耳、对着她指指点点准备散去的邻居。

第35章 消停日子与新盘算

墙根下挖出铁盒子的那场闹剧,像一阵夹着泥星子的歪风,刮过整个家属院。

风停了,张桂花的脸面也跟着碎了一地。她算是彻底在院里出了名,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走出去,背后总有人指指点点,说她是个认钱不认人的搅家精。连带着陆家老大陆建军,在轧钢厂里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回家跟张桂花关起门来大吵了一架。

从那天起,东屋那扇总爱开着一条缝的门,像是用钉子钉死了一样,整日紧闭。院子里清静了,再也听不见那指桑骂槐的叫骂和阴阳怪气的咳嗽,连两个孩子在院里跑着玩,都敢大声笑了。

夜深人静,顾清欢借着月光,再次悄无声息地摸进院子,从墙角的暗处搬出那个沉甸甸的铁盒子。她没有立刻回屋,而是就着月色,用袖子细细擦拭着上面的泥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