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路山站她旁边给她顺气:“是啊,咱们其实算是外人,那是人家的亲妈,人家都还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呢,咱确实也没立场给人家摆脸不是。”
“说的就是呢,我是真的不明白,她怎么就不重视自己闺女呢?她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不重男轻女吗?”
……
“你奶奶自打知道我怀的是个女孩儿以后,就没在家里给过我什么好脸色,不让我要你,也不让你爸要你,你爸是个窝囊的,你奶奶说什么他都不吭声,但我硬是把你给生下来了,”台君遥猝然停下来,直勾勾看着苏意梨,眼里充斥着不可思议,那点痛心疾首呼之欲出,“我这叫不重视你?”
苏意梨安安静静窝在大厅的小沙发上,支着自己的侧脸,一言不发地听着她的话,偶尔在夜风透过旋转大门吹进大厅时搓搓微凉的手臂,那样子要多淡然有多淡然,就仿佛听到的不是同自己有关的故事,但无力感却渐渐在心里被放大。
台君遥喝了口水,却没能将躁动的心绪抚平,她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我不重视你谁重视你?你爸?还是你奶奶?你生下来之后你奶奶什么都不管,抱都没抱过你一次,你爸白天上一整天的班,家里整天就你跟我,你现在没当妈你不知道,一个女人自己带孩子有多难,经常吃饭吃到一半儿你就醒了,上个厕所也上不安生,你生病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抱着你在医院跑上跑下,两岁那年你磕破膝盖嚎啕大哭,你说我能不心疼吗,你哭我也哭,我怕你留疤,就差给医生跪下了让她好好给你缝针,你爸干什么呢?他陪你去医院了吗?他重视你吗?那时候别人无论谁劝我跟你爸离婚,我都没答应,想着你刚出生,我不能离,你小时候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为了你这一声妈我也不能离,我忍着你奶奶的白眼你爸的不作为一个人带你到大,我这叫不重视你?我跟你爸离了婚,明明你都已经判给他了,但我还是在你面前跟他扮演夫妻,演到你十八岁高考毕业成年,这是我不重视你吗?咱俩到底是谁不重视谁?就冲今天晚上,我这个妈想跟你男朋友的父母吃顿饭都没有权利说是吧?你这就叫重视我了?”
苏意梨有点困,也冷,浑身倦怠不堪,像是被泄了气儿的气球一样,台君遥的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利器,刀刀落在她单薄脆弱的橡胶外表上,这个气球无论如何也鼓不起来了。
这两天一直在路上走着,见遍了风景和人,神清气爽,释然无忧,本来身心都没有出现任何疲倦的状态,舒畅放松得很,但是在见到台君遥的那一刻,这些酣适淋漓分崩离析,轰然倒塌。
大厅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这会儿大家估计都在自己的被窝里酣然入睡,体温被一个拥抱烘得热意腾腾,或许陪伴在身边的是爱人,又或许是家人,只有她,竭尽全力让自己窝在这个小小的沙发里遮风取暖,但依旧手脚冰凉,身边这个可以称作“母亲”的家人,正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诉说自己那么多年来遭受到的委屈与不公。
这个时候,她无比想抱抱岑野。
谁不想得过且过呢?她也想。
没有人愿意抓着一件事上纲上线,要是没有今晚这场突如其来的见面,她或许不会把话挑得这么明白,她们这份岌岌可危的母女关系,也就只会永远处在“岌岌可危”这个节点上,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妈,”苏意梨淡淡笑着,眉眼的距离感就算是想藏也藏不住,“我出生的时候具体是几斤几两,你还记得清吗?”
台君遥面色一怔,眼睫停止了眨动,继而又准备发火:“这都多少年了?二十几年的事情我怎么记得住,你……”
“我没问你我出生的时间是几点几分,已经够可以了吧。”苏意梨打了个喷嚏,实在冷得不行了,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又给她倒了杯推到她面前,“你还在这儿跟我发什么火呢?”
台君遥:“你,你弟弟他出生那时候是我难产,我生他生的困难所以才记得清楚了些。你拿这些比较什么?你们两个是亲姐弟!我不是你奶奶,我没有重男轻女那个想法,你也是我女儿,是我的孩子!”
“白天那通电话不是我打给你的,是你儿子胡乱打给我的,打了两次。今天你还认错我两次,一次是你老公给你看的照片,一次是酒店电梯门口,我都不知道我们已经陌生到这种地步了,你说是为什么呢?”
苏意梨喝干了杯里的水,将空杯子握在手里,玻璃留有热水的余温,源源不断地给她输送着暖意,“你是没有重男轻女,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你重男轻女,你只是不在乎我,一点也不。其实我没有打算把话说得这么绝,但是好像不说不行了。除了命,我从来没在你身上得到过什么,反而还让我失去了一些爱,你朋友圈里没有一条关于我的东西,你说你儿子跟我是亲姐弟,但是他刚才一直叫我明星姐姐,他说我是明星,不是姐姐。还有逢年过节,要不是我主动,你也不会开口跟我说一句话,这二十多年来,我也没有听到你跟我说过一句生日快乐……”
“所以连在乎都谈不上,还怎么分轻重呢。”她直视她,面色泰然,“我也很冷,你说我是你的孩子,那难道我不就需要搭衣服吗?”
台君遥攥紧了臂弯的外套,平静的表情一寸寸龟裂。
她把玻璃杯放到桌上,摇摇头,“但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手机振动,岑野打来电话。苏意梨眼底松动,觉得没什么话可说了,“咱们就说到这儿吧,我觉得该说的已经说了。”
台君遥嘴唇翕张,眼眶微红,却依然倔强地挺着腰板,所有情绪被搅得杂乱不堪,带着被戳中心事的心虚以及不敢面对现实的怯懦。
苏意梨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明天岑野得开演唱会,要忙一整天,没什么空出来乱跑,吃饭就算了吧。要不是今天你儿子打错了电话,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提出来想见他。他已经见过我爸了,既然你是我妈,那见你一面也是应该的,但是明天,就算了。”
“再说,咱们俩之间还谈什么明天呢?没必要了,停在今晚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跟台女士就到这里了,该说的已经说了。
下章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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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野刚刚结束彩排, 一下场就马上抱着手机不撒手,给苏意梨发了几条微信。
今晚两家父母的见面根本就不在他和苏意梨的计划里,纯属意料之外, 但是,发生在电梯门口的那一幕更是让他觉得出乎意料。真有人认不出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
他还从来没见苏意梨的态度像今晚一样强硬过, 她说只给台君遥十分钟的时间跟他见面说话,就真的只给了十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十分钟一到立马就催他走。要不是台君遥的话题接二连三往外冒, 薛桐也偶尔附和着不让她的话尴尬落地,苏意梨估计都不太想让她和岑路山在那儿坐着跟台君遥说话。
其实走前还挺不放心的, 在座那四个大人和苏意梨都不太对劲,气氛都不像是正常的双方父母见面,他很明显能看出来薛桐就是在做面子功夫, 心里指不定窝着火在吐槽什么, 岑野还怕她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当场跟台君遥吵起来,好在薛桐给他发了微信提前打好了预防针,说会克制好自己的脾气,毕竟得在这儿给苏意梨撑腰。
有她这句话,岑野放心一大半。
但一出体育馆,给苏意梨发消息很久她还没回,一问薛桐才知道人一直跟台君遥在一块儿。放下去一半儿的心又提了起来。
蒋南生都快把车开到飞起来了, 岑野还嫌他慢, 气得蒋南生骂他:“爱坐不坐, 不坐下去!这儿是市区不是高速, 我开的是你那辆小破二手大众,你还指望我把车开成法拉利?着急投胎啊你。”
手机一直在震,透过屏幕好像都可以看到薛桐被气得抓耳挠腮,一边在嘴上不停念叨一边噼里啪啦打字跟他抱不平的样子,薛桐也一直在等着苏意梨回去,说:【刚才我跟你爸下电梯的时候就感觉梨梨她妈不太高兴,不知道她会跟梨梨说什么,本来说好了来我房间喝姜茶的,但已经十多分钟了还没上来,我煮好的姜茶都快要晾凉了。你回酒店没?要是回来就先到处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人,她那个妈太会转移话题了,你说东她说西,我怕梨梨会在她那儿吃亏,找到人也别再跟她妈多说什么,没必要,直接带着人来我屋喝姜茶,我看这会儿起风了,她穿的薄】
剩下的岑野没再看,“啧”了声,呼了口气,返回到苏意梨的聊天对话框,想着要不要给她打一个电话,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说话呢?我这车破吗?那是你自己技不如人。”
“……你开多少年了都?我才开了没三四回。不是我说,虽说意梨的身价确实是很贵,你得努力攒钱娶老婆,但是,咱也不至于穷到连个新车也买不起吧,再说了,你没车咱工作室有啊,你那保姆车空了好几个月,现在已经被我征用来拉道具了,我就不明白你怎么非得开这老古董出来,不嫌费劲啊?”
“我没跟你说过啊?”
“说过什么?”
岑野贱嗖嗖淡声说:“这个车梨梨喜欢。”
蒋南生:“……”
蒋南生:“那准备什么时候公开啊你俩?我替粉丝问问,这两天工作室的房顶都快被网友给踏平了,我都怕有哪一天咱们工作室微博忽然变成‘岑野苏意梨官宣了吗’打卡博。”
岑野现在脑子里有点乱,略有些煎熬地等待着她的回音,所以回得略显敷衍:“还不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