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烂人的爱 陈原陶悦 3187 字 1个月前

可惜她的自私跟她的狠心一样,都不够彻底。

怎么会有人想到用前任威胁别人,那她的前同事是不是也可以被拿来要挟她,仿佛她是什么圣母。

但是他是亮。

在她短暂糟乱的前半生,秋亮确实可以称得上唯一的光亮。他个子高,又壮,在学校里,谁惹他就揍谁,谁欺负同学也要揍谁,男的女的一视同仁,别人都怕他。唯独对陶悦是特别的。他们是邻居,他知道陶悦家里的一切。知道陶悦总是被关在家里,被殴打,挨饿。知道陶悦在学校也被欺负。可陶悦不喜欢那个凶巴巴的大高个儿,他在学校到处找人麻烦,但是却喜欢傻呵呵的对她笑,整天跟着她。知道她妈从来不给钱买早餐,用自己的零花钱每天给她带早餐。看到她身上遮掩的伤,就随身带着药包。

陶悦下意识讨厌一切对她好的人。所以讨厌秋亮。直到再无法忍受一切,妈妈永无止境的,歇斯底里的疯狂,她再也承受不住了。那时的她愚蠢,令人恶心,她主动引诱秋亮,为日后他心甘情愿离开家人带她逃离作铺垫。他们的关系,完全是靠她吸食秋亮的爱与血维持。

在收到那条信息时,陶悦很不屑,毫不犹豫地选择删除。

她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看见。

可噩梦很快袭来。

陶悦被噩梦折磨得疯了。她曾经高强度在网上搜索浏览关于噩梦的帖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全都是她潜意识里,隐秘的,不愿面对的,情感和恐惧投射。那些追赶她,殴打她,要杀死她的,全都是自我意识投射。那些熟悉的,陌生的脸庞,都是她的幻想。温暖的,冰冷的拥抱,或真或假的爱意,触碰就破碎的温情,都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从始至终,梦里只有她自己。

她看到秋亮被殴打得半死,一脸血污,仍拼命仰着头,逃离那天的笑容与分别时的苦笑重叠,神采奕奕的眸与灰败暗淡的眸重合,他说:别管我,悦。

她醒了。走出卧室,去厨房倒一杯水,再回到客厅,却觉得有些异样。有风拂过,窗外绿色的河流动着,她看到阴影中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是陈原。

在对上陈原阴冷的视线时,手中玻璃杯脱落,陶悦又惊醒,发现她还躺在床上,浑身僵硬。

原来是梦中梦。

醒来后,她控制不住地不停在脑海中重复秋亮的惨状。到最后一切仿佛变成真的。

抑制不住的狂躁在身体内翻涌,急切地寻找出口,陶悦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低着头与这种蕴含毁灭的冲动抗衡,静默几十秒后,她打开水龙头,开始放温水,在水溢出之时关掉,手腕浸没在水中,刀片划开皮肤,看着水中迅速炸开的血红,她松了一口气,觉得安心许多。

血流出身体。恐惧与躁狂也流出身体。盯着越来越红的水,陶悦膝盖发软。其实这还没她被哄骗去献血时流得多。陶悦用纱布紧紧绑着伤口,割的并不深,血已经止住,只是一跳一跳的疼。冲动过后的疼痛叫她后悔,她不想伤害自己,也不想要疼痛。只是那种暴力与摧毁的冲动不宣泄出来,心脏就被生撕一样难受。

浴室地板上还残留着血迹,血水静固成一池红蜡,到处散落着揉成一团的卫生纸,上面还沾着血。陶悦脱力坐在门边,没法去处理这个烂摊子。手腕上的疼让她想哭。

陈原,她又开始想那张脸。陈原的脸像诅咒,死死印在她脑海中,无法摆脱,无法忘记。

她要杀了陈原。

这个渣滓。

让她像个犯人一样流窜着,还敢威胁她。

她拾起刀片,疯狂地朝那张脸划着,直到他血肉模糊,可很快又恢复如初。捉弄的,恶毒的,天真的,朝她笑,一直笑。

陈原就这样,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裂着他最喜欢的弧度笑着,满身血污地扑向她。狠狠扼住她的脖子。陶悦,你怎么还是这样?你已经长大了,力气还这么小?你已经有勇气反抗了,怎么还是打不过他?一个巨大的模糊的轮廓俯视着她。逼问她。

到底想怎么样?

这种无意义的苦难,悲惨的人生。

昏过去前她想,太恶趣味了。出车祸被撞死,熬夜猝死吧你。周围没收拾的纸团,沾着血迹的白玫瑰一样圈着她。像陶悦给自己举办的一场小型葬礼。

048悦悦,我想你

澜城雨水泛滥,刚出门没多久天上的雨就哗啦啦一通往下泼,不给人跑到屋檐下躲避的机会,直接浇个透。陶悦边跑边懊悔又没看天气预报。一下雨她就要倒大霉。

她依旧穿着白色长裙,几乎湿透,重重扒在身上,看起来狼狈不堪。站在公交车站台躲雨,陶悦拧着头发寻思着打辆车。伴随暴雨的还有压下来的黑云,才刚过晌午,却黑了整片天。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到她面前,陶悦看了眼手机,确定自己还没摁下单,头皮一阵发麻,还未作出反应,车门打开,熟悉的身影探出,快速抓住她的手腕,陶悦就这么被拽了进去。

“悦悦。”

重重摔在座椅上之后。熟悉的腔调,熟悉的戏谑,在耳边响起。

陈原那张阴邪的脸就这样映入眼帘,依旧是毒蛇一样寒冷的眼睛,带着瘆人的笑意。

头脑轰鸣一秒后,陶悦的心跳开始加速。早在脑海中上演许多遍的场景,发生时内心的恐惧仍无法抑制。几个月没见,陈原的脸突然活生生出现在面前,太令人惊悚了。噩梦的男主角,恐怖片的男主角。

噩梦可以回溯,现实不能。

既然她敢回来就已经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陶悦回到澜城已有几日,她知道陈原来找她是迟早的事。今日出门是有了她妈的消息。前两次她都扑了空。那个女人后来疯了,就跟她一样消失。但陶悦从未产生过找她的想法。而现在,她想明白了。她要找到妈妈。将扎根在心底的噩梦根源拔出。即便代价再血淋淋。也要将它拔除。

陶悦一回来陈原就知晓,他没想到那个人对陶悦这样重要。

没有第一时间抓住她,是想看她会不会主动来跟自己道歉。陈原帮陶悦想了几百个道歉的方案与话术。可这几天,她一直往外跑,好像在找寻什么。

他等不及了。不想在暗处看着她,却不能触碰到她。

陈原看起来依旧皮笑肉不笑,双眼湿冷如黑暗裂缝,在窗外狂风暴雨的衬托下显得比平时还可怖。

陶悦的慌乱只持续几秒,随即收起惊恐,平静且鄙夷地看着他。尽管整个后背都紧贴着车门,陈原仍继续迫近,饶有兴趣地欣赏她故作镇定的神情,心里升起一种满足感。

“悦悦,我想你。”

陶悦侧开脸,错开他温热的呼吸,思绪交错撞击在一起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摸进身后包里的手又轻轻抽出。陈原是要死的。但不是现在。陈原却抱住她,脸深深埋在她颈间,紧贴着她的皮肤,开始呜呜呜哭起来。

她那通电话的羞辱杀伤力一周后尚有余威,陈原那天把自己弄到住院洗胃,出院后又喝酒在跨江大桥撞上护栏,半个车身悬在空中,几十米之下是波涛汹涌的江水。他爬出来后,觉得自己命真大,坐在一边笑了半天,又笑又哭。显眼的跑车跟车牌号,很快上新闻。陈望岳跟宋哲又马不停蹄地给他擦屁股。受着伤,半死不活的,又挨两顿打,他爹给打完了,宋哲又来给他几拳,迷迷糊糊的,陈原心想,他记住了,等他好了就去揍宋哲,还开车撞他,还要撞他老婆,好了后又没日没夜喝酒给喝忘了。

都是拜陶悦所赐。可她不仅敢羞辱嘲笑他,还真的敢回来。她是以为自己爱上她了?不敢对她怎么样?

装哭声戛然而止,变成尖锐和表演性质的笑声:“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胆子怎么就能那么大。”

翻出一件备用衬衫,当毛巾给陶悦擦头发,陈原动作轻柔又认真,对上陶悦回避的目光,他歪了歪头,咧着嘴笑,说感冒了可就不好了,可就不好玩了,说完吻了吻她冰冷的嘴唇,发狠地咬在她唇上,陶悦始终一动不动,紧绷着身体僵硬地接受他的暴力。

用过的衬衫随意一扔,陈原转过头跟司机说了声开车,回我那儿。汽车便在雨幕中缓缓启动。前方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到,陶悦的发梢还在滴水,冷气开得很足,她已经冷到失去知觉,嘴角渗出稀薄的血珠,撇过头看向窗外,除了大片模糊的绿色什么也看不清。

这种绿让她想到草原,下雨的草原,就是这种阴冷的绿,而且很危险,草原落雨时温度骤降,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带的装备不够,即便是小雨,一直淋也很容易出事。她还是执拗地朝目的地走,最后跑了起来。是一群自驾游的人发现了她。醒来时,耳边还有秋亮的声音,他说,你快睁开眼,陶悦。她努力睁开眼,一个女生惊喜的笑脸映入眼中,于是陶悦也对她笑。运气真好。运气真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