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肴垂下眸子,乖巧地摸了摸裤兜,将手机掏出来,又慢吞吞递了过去。
上滑解锁,按键音响了一阵,他外衣里侧有嗡嗡的震动,没两秒就停了。
“我接下来都在青宁,需要我的话,可以打给我,”说完起身,“早点休息。”
贺肴握着手机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回过神来追上去,已经没见人影了,看样子这趟来的匆忙,也不知前面等了有多久。
但贺肴还是想说不太需要,因为没来得及说出口而让心情变得乱糟糟的,回屋后看见桌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喝了个干净的水杯,心情更糟了。
004
转天是礼拜六,贺肴一早出门就见谢志斌守在他门外,知道他揣的什么心思,掠过他边往楼下走边说:“是在临海认识的一个朋友,只是来问候问候。”
谢志斌抱着胳膊走在他身后:“那咋从来没听你提过?”
这问题贺肴还没回答上来,谢志斌快走了两步与他并排,又接着问:“在临海的事也从来没听你提过,你不会是什么富家子弟,隐姓埋名来港口体验生活吧?”
果然是没什么七弯八绕的脑筋,贺肴正经道:“有可能,你得对我好点,哪天我恢复身份,你也就飞黄腾达了。”
谢志斌一听眼睛都亮了,一瞬间脑海里什么好日子都过了一遍。
杨琴的事情在港口恢复往日的运营状态后逐渐淡去,贺肴的生活也恢复了原状。谢志斌休息日本来就不固定,送他上公交后就回码头干活了,贺肴则乘公交往市图书馆去。
刘金明让他考报关证,其实他自己的目标并不止于此,他念过本科,虽然是民办的二本院校,专业也是普遍到没有任何出彩的管理类,但好在有这个基础,想做其他的,他保底捏着张报名券。
海事类的书籍市图书馆比较全面,贺肴周末有空都会过来呆上一天,摘抄笔记,给重要资料编写检索目录,他记了好几个笔记本出来,每一本都膨胀的像是让海水泡过。
林春晖的电话是晚九点打来的,贺肴刚结束从图书馆出来,只听那头醉醺醺的喊
“你在市区吧,我早上路过,看见你上公交了!”
“林总,有什么事么?”
“你到E9来,来接我下。”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贺肴有些无语,每次跟林春晖接触他就会想起刘金明,然后替刘金明惋惜,因为无论刘金明业务做得多好,也抵不过人林春晖往肚子里灌的那二两猫尿。
但他也只能惋惜,走到路边,拢了拢肩上的背包带,伸手拦车。
E9是家娱乐会所,在商区,贺肴之前只是路过,繁华街区上一座漂亮的大独栋,听说按楼层划分,越往上去花样越多,对钞票的要求也更高。
林春晖在三楼,贺肴到地方的时候,隔着门上的玻璃看见他正跟人斗酒。
贺肴进去到他身后:“林总?”
林春晖好一阵才回头看了他一眼:“哟,来啦?”
这一声叫所有人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着他。
贺肴有些尴尬地伸出手:“车钥匙给我吧,我去车上等您。”
“急什么,你也玩会儿,”说着拿了杯酒递到他嘴边,而后在贺肴的无动于衷里反应过来,换了杯果汁塞进他手里,“去,去那边等着!”
贺肴耐着性子到角落里坐下,屋子里便重新热闹起来。
“诶林总,听说沈先生已经到青宁了,这两天其他几个港口还有航司的负责人全疯了一样在找他,林总心大呀,还有空跟我们玩儿呢?”
“找要是能找到,全世界都去找了,我可不找,月底新航线开通发布会,沈先生不上台至少也会露个面,到时候再说吧。”
“行,林总是比较想得开,不像众诚那个瞿总,”有人直言,“变着法儿的在沈先生面前晒脸,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跟人吃过几次饭,交情匪浅,这下好了,连人带公司打道回府了。”
“啊,回宜州了?”
“是啊,听说他地方局那个监察科科长哥哥前两天也被调走了。”
贺肴被这一番话弄得有些滞讷,含着饮料杯边沿不知该思忖什么。
林春晖从刚才就无话,可能也是心疼他那瓶好酒,兴致退散,往后退了一步:“你们玩儿吧啊,我走了。”说罢冲贺肴抬了抬手,贺肴便放下杯子跟了上去。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贺肴总觉得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不是打量,是一种没礼貌的审度。
从包间出来走过长廊,径直到了电梯口,数字变动,林春晖偏头打量着他:“何爻,你长得确实不错。”
“林总您喝多了。”
电梯到了,进去后贺肴按下B1层,听见身后的林春晖叹气:“你也别怪我,瞿江民那种人,就喜欢你们这种漂漂亮亮的男生,你也是个成年人了,真不愿意也没谁能欺负你不是吗?”
黑的说成白的,刘金明还是不够修为,贺肴再次惋惜。
“对了,沈-砚-随这个人,你知道吗?”林春晖忽而问。
贺肴一凛;“不太,知道。”
“那你真是,闭塞,”林春晖嘀咕,“水陆空,货运客运,没有沈家不涉猎的,沈砚随是什么人?航交所的指数恨不能看他脸色才敢变动,人现在到青宁了,青宁的交运行业从现在开始全他妈都得夹着尾巴做事,他瞿江民算什么东西,只配被人当个屁放了。”
“这样啊……”
“是啊,以后谁也不用伺候那头猪了!”B1到了,林春晖还在唾骂,像是要把那些花在瞿江民身上的钱和精力都骂回本来。
贺肴出去时被他一把揽过去,成了根拐杖,搀着他往外走。
刚出电梯,隔壁也出来了一行人,贺肴怕站不稳干脆停下来等他们走完,也是这时候,他听着前面有人问
“需要帮忙吗?”
贺肴跟倚在他身上的林春晖一起抬头,他是有些狼狈的,因为林春晖个头比他高,压着他半个身子,同时也有些无措,因为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昨天还在他宿舍里喝了他一杯白水。
贺肴避开对方意味不明的视线:“不,不用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