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留下的蛛丝马迹,并不只有这一点。
还有先前魏南筝口中所说?,她亲眼瞧见了祁霂与一个手中执扇的男子一同进?了春风楼。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故意向她露出破绽了,只是为了引她入局。
她亦是他手上的一枚棋。
怪她想清楚得太晚,早在失踪女子案子初查探时,大?理寺卿、魏璟包括祁玄通通遇难,可燕双信却先一步离去,借此躲过?一劫,那时,她就该怀疑他了。
否则......也不会?让事态逐渐演变到今日这个地步。
殷照心?的眼神逐渐变得愤怒起来,见状,燕双信也不屑于再伪装,而是直接撕碎了脸上覆着的那层面具,笑意全无,目光冷厉森然。
“既然猜的这么准,还敢过?来赴约,昭昭妹妹的胆子见长啊,还是因为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所以更加有恃无恐了?”
说?到这,他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来,一下接着一下。
“这回换我猜猜
依譁
,怕不是周遭早就布满了你的人,只等待时机一到,就来索我的命吧。”
如今他再唤出“昭昭妹妹”这四?个字时,全然不如曾经那般亲切,殷照心?听在耳中只觉得阵阵恶寒。
事到如今,她似乎还是难以置信,面前这个曾经险些被人打死都不肯还手的人,如今手上却沾染了如此多的人命。
殷照心?闭了闭眼。
她至今仍记得与燕双信初见时的那一幕。
当?时她刚被晋王夫妇收留不久,对城中的一切都不甚熟悉,那时正是寒冬腊月,大?雪纷纷,她随着王后一同出门,却被人流冲散渐渐迷了路,她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目光却被远处的打骂声吸引了过?去,只见几?个与她差不多一般大?的孩子正围在一起,手脚不停地挥动,不知是在做什么,口中时不时地发出几?声笑。
年幼的殷照心?对一切陌生的事物?都带着好奇心?,她下意识抬脚凑近,却瞧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她亲眼瞧见了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正趴倒在雪地里,而她先前所见到的一切,都是那群人正在对这个少年拳脚相向。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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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照心?从小受殷父的影响长大?,她原本就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哪里见过?此等霸凌,当?即便扬声跑上前去。
“哪来的多管闲事的丫头!赶紧滚!”
说?着,其中一人抬脚踹在了她身上,小昭昭躺在雪地上打了个滚,随后却扑腾着站了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她这般顽强的模样,倒是让领头的那个多了些兴致,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朝着地上那少年唾了一下:“燕双信,看见没有,一个小姑娘,骨头看着都比你的硬啊。”
说?着,他就朝着殷照心?走了过?来,彼时人群中有人看着她的脸惴惴不安:“二公子......她好像是主公最近收养的那个女娃娃......”
“是吗,没事,只是个养女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他们?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殷照心?见状脚步下意识向后退,在那个领头的即将要上前时猛地拾起落在雪地里已经沾染上血迹的砖头,朝着来人的脑袋毫不犹豫地砸了下来。
鲜血淋漓。
趁着对面乱成一团之际,殷照心?连忙将趴倒在地上的少年拽了起来:“快跑!”
话音落下后,她用尽全力,拉着那少年的手紧紧不放,身后追逐不停,她咬着牙带他一路冲进?了人群之中。
那时的他们?都是孩童,个子不高,眨眼间就湮没在了攒动的人堆里。
殷照心?拉着他不知来到了哪里,见身后再无人跟上来,才靠在墙边不停地喘气,末了,她听到了对方小声地同她说?:“谢谢你。”
雪天,大?风。
逼仄的巷间,雪粒不停地拍打在脸上。
而对面的少年浑身湿漉,额角有血顺着滑落,碎发遮挡在面前,却掩不住他那双如曜石般夺目的桃花眼。
那是殷照心?与燕双信的初见。
彼时的少年瘦骨如柴,备受欺辱,却不曾还手。
殷照心?也是在那之后得知,燕家?与她们?殷家?一样,都是跟在晋王身边的世家?,而险些将燕双信打死的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
据说?燕双信是燕父早年间留下的风流债,自打他被接到燕府后,爹不疼娘不爱,在燕府,他就是个异类,整日被兄弟姐妹变着法子的欺负,过?得很是可怜。
于是再见时,尚且年幼自顾不暇的殷照心?却信誓旦旦地与他许下承诺。
“你放心?!日后但凡我在一天,都不会?让你被欺负!”
后来殷照心?成了主公家?名正言顺的养女,而燕双信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带着他认识了祁玄,认识了若娴,认识了许多人,看着他从沉默寡言,逐渐变得开?始与她拌嘴,看着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重病或是意外?死亡,而他成了燕府最受宠的公子、三殿下祁玄身边的幕僚,而曾经少女许下的承诺从未有过?半点虚假。
她的身份,给了他庇护,成为让他能在中晋翱翔的双翼。
可是如今......
从回忆中抽身的殷照心?掏出怀中的帕子,掩唇咳出了一口黑血。
她今日奔波了一天,眼下已经变得肉眼可见的疲惫,喘息间,她无力地勾唇:“难道你就不是有备而来的吗?”
“见你,我向来都是一人。”
燕双信答的很快,可殷照心?却已经对此不以为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