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发疯了呗!看着老实巴交的,也下得去手,那么小的姑娘,才七八岁吧,被石头砸死的,脸都砸烂了。”
梁大宇身后几人面面相觑,作案手法残忍暴烈,和祝友华夫妇案很相似。
“你说他发疯?是不是他精神不太正常?”
“那谁知道,可能吧,毕竟有个傻子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娘傻傻一窝,这事多了去了!哼!这就是覃必胜买婆娘的报应!”
这是梁大宇进村后第一次从村民口中听到如此直白地说起买老婆的事,他趁热打铁问道,“村里人都知道阿青是覃必胜买来的?”
“那当然,这村子里到处都是买来的婆娘,哼,说吧,你们是来找谁?”
邵冬冬按住蠢蠢欲动的贺康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
梁大宇打个哈哈,“这事我们不管,我就是来了解覃蔚宏的情况,他家有没有住在城里的亲戚走动?”
“覃必胜不争气,他那些堂兄弟都瞧不上他,不怎么来,也就翠娥重感情,正月来过几次,有时人来不了,就派她女儿来,哦,翠娥是覃必胜堂妹,他三叔的女儿。”
“这个翠娥,覃翠娥是吧?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不在寿云市,我听说叫什么,什么靖川市,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靖川市!
贺康成和邵冬冬同时瞪大眼睛。
梁大宇意识到即将触碰核心的线索,咽了一口唾沫,“你知道覃翠娥的女儿叫什么吗?”
“不记得了,好像是叫什么萍,哦,覃蔚宏离村那天,翠娥女儿也在村里,哎呀,那天村里发生好多事情,前头远志的婆娘和女儿也死了,村里一团乱...”
这时,屋子里传来男人无力的叫喊声,妇女双手在围裙上抹抹,说道,“我要进去看看老头子,瘫了,天天给他擦屎擦尿。刚才跟你们说的话,别说是我说的啊,我不认的,你们要找哪个被卖来的婆娘就去找,跟我没关系。你们想查什么也尽管去查,都跟我无关。哼,我受够这村里的男人了,要不是为了我小孙儿,我就一把火点了这鬼村子!”
梁大宇点点头,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看着妇女进了屋,里面传出她的骂声和清脆的拍打声,“死鬼!又拉身上!还不去死!还不死!还不死!死鬼!”
第32章 .
换亲,是指两个既有儿子又有女儿的贫困家庭,因为结婚备不起彩礼,就让各自的女儿嫁给对方的儿子做媳妇儿。类似地,还有三个以上有儿女的家庭,采取相互交换女儿做别人家儿媳的方式进行换亲,称作转亲。胡秀梅知道“转亲”这个词是在她的新婚夜。为了抗拒父母要将她嫁给年长十多岁的覃团结,她已经哭了三天三夜。哭累了,饿晕了,她还是被父亲和哥哥从床上拖起来送去覃团结家。“妹儿,哥也不想的,”胡义德抓住她的手很用力,劝说的语气却温和,“哥要娶媳妇儿啊,要不然我们胡家的香火怎么传下去?你要晓得爹妈的苦心,覃团结就是年龄大了点,没什么不好的,又没有残疾,又不是傻子...”胡秀梅恨恨地盯着胡义德,脸上的泪痕被凛冽的北风吹过时割得生疼,离覃团结家越近,她就越感到命运的重量结结实实压在背上让她无法喘息。胡秀梅张大嘴呼吸,风刀就从脸上割进嘴里,她扯着嘶哑的嗓子低吼,“你不是人!你又不喜欢覃幺妹,干嘛非要娶她!就算把我嫁出去给你换个婆娘回来,怎么也不选个好一点的!覃,覃团结,他都三十多了!爹,我才十八啊!”父亲箍紧她的左胳膊,埋头走路,一言不发。另一边的胡义德表情生硬,欲言又止,胡秀梅觉察到有哪里不对劲,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要娶的不是覃幺妹?”“你住嘴!不要乱讲话!”胡义德抬眼朝某个方向看去,胡秀梅顺着他的目光,发现站在不远处田埂上的廖丹玉。廖丹玉和胡义德从小一起长大,连胡秀梅都知道他俩情投意合。廖丹玉有三个哥哥,还有一个孪生弟弟,她家为了给三个哥哥娶亲,已经耗尽家底,如今老四廖承福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廖家实在拿不出彩礼了。“就算是丹玉的弟弟也行啊!”胡秀梅发出沙哑的声音,“廖老四至少年轻,他才二十岁,你要和丹玉结亲,为什么我不是去廖家!”“不害臊!”父亲一巴掌打在胡秀梅头上,“姑娘家讲些什么话!你现在是团结的人了,别惦记着去廖家,几家爹娘和媒人都商定好了,你哥配廖家姑娘,廖老四娶团结…
换亲,是指两个既有儿子又有女儿的贫困家庭,因为结婚备不起彩礼,就让各自的女儿嫁给对方的儿子做媳妇儿。类似地,还有三个以上有儿女的家庭,采取相互交换女儿做别人家儿媳的方式进行换亲,称作转亲。
胡秀梅知道“转亲”这个词是在她的新婚夜。
为了抗拒父母要将她嫁给年长十多岁的覃团结,她已经哭了三天三夜。哭累了,饿晕了,她还是被父亲和哥哥从床上拖起来送去覃团结家。
“妹儿,哥也不想的,”胡义德抓住她的手很用力,劝说的语气却温和,“哥要娶媳妇儿啊,要不然我们胡家的香火怎么传下去?你要晓得爹妈的苦心,覃团结就是年龄大了点,没什么不好的,又没有残疾,又不是傻子...”
胡秀梅恨恨地盯着胡义德,脸上的泪痕被凛冽的北风吹过时割得生疼,离覃团结家越近,她就越感到命运的重量结结实实压在背上让她无法喘息。
胡秀梅张大嘴呼吸,风刀就从脸上割进嘴里,她扯着嘶哑的嗓子低吼,“你不是人!你又不喜欢覃幺妹,干嘛非要娶她!就算把我嫁出去给你换个婆娘回来,怎么也不选个好一点的!覃,覃团结,他都三十多了!爹,我才十八啊!”
父亲箍紧她的左胳膊,埋头走路,一言不发。
另一边的胡义德表情生硬,欲言又止,胡秀梅觉察到有哪里不对劲,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要娶的不是覃幺妹?”
“你住嘴!不要乱讲话!”胡义德抬眼朝某个方向看去,胡秀梅顺着他的目光,发现站在不远处田埂上的廖丹玉。
廖丹玉和胡义德从小一起长大,连胡秀梅都知道他俩情投意合。廖丹玉有三个哥哥,还有一个孪生弟弟,她家为了给三个哥哥娶亲,已经耗尽家底,如今老四廖承福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廖家实在拿不出彩礼了。
“就算是丹玉的弟弟也行啊!”胡秀梅发出沙哑的声音,“廖老四至少年轻,他才二十岁,你要和丹玉结亲,为什么我不是去廖家!”
“不害臊!”父亲一巴掌打在胡秀梅头上,“姑娘家讲些什么话!你现在是团结的人了,别惦记着去廖家,几家爹娘和媒人都商定好了,你哥配廖家姑娘,廖老四娶团结他妹,团结跟你成亲。三家转比两家换好,多门亲戚,你懂什么!”
覃团结家和胡秀梅家离得不远,推推搡搡间已经到了门口,天还没黑透,覃团结和两桌亲戚正举着酒杯高声喊叫,从脸颊到耳根再到脖子都红得像要滴血,那形象让胡秀梅联想到在山中见到的猴子撅起的腚。
见胡家三人进门,宾客们“恭喜”声此起彼伏,其中不乏胡秀梅从小在村里就认识的各家邻居。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每个人都在衷心或不衷心地祝福她,她是今晚唯一不快乐的人,是人群中唯一的异类。
胡秀梅成了团结嫂,婚后她绝食抗议了两天,并不是因为两天时间让她想通,而是因为覃团结的耐心耗尽,扇了她七个耳光,打了两拳,踢了五脚,骂了一大堆脏话,最后将她扒得只剩一身单衣关在门外。
深夜,瑟瑟发抖的胡秀梅半走半爬地回到胡家,她的手指和脚掌已经冻得失去知觉,幸好母亲还没睡着,听见她拍门的声音把她扶了进去。
那晚母女俩躲在厨房抱头流泪,“梅,这就是女铝驺人的命...”
不敢哭得太大声,害怕吵醒父亲和哥哥,胡秀梅捂紧嘴巴,蜷缩在灶边,默默劝说自己接受所谓“女人的命”。
这是胡秀梅在胡家待的最后一个晚上。
第二天,父亲和哥哥铁青着脸,指责胡秀梅擅自跑回娘家,害他们颜面无存,一旁的覃团结讨好地赔笑,“也怪我,急了点,吓到秀梅了。”
“哼,她再不听话你就打!别舍不得,该打的还是要打,不然女人就要上房揭瓦喽!”父亲的胡子被鼻息吹起,仿佛他才是挨打受气的人。
胡秀梅跟着覃团结回去了。
她不认识一个字,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六公里外的镇上,她见过村外嫁进来的女人逃跑后下场有多惨,她接受命运,她别无他法。
可命运却没打算放过她。
生下第一个儿子后,胡秀梅短暂地获得了免于拳打脚踢的特权,她憧憬着一眼望到头的人生可以有些许改善和慰藉,一件与她算不上有关系的事将她推入更深的地狱。
在家做姑娘时,胡秀梅黑黑瘦瘦,身材干巴,生产后她的体态发生了很大变化,住在附近的单身汉廖得宝看她的眼神也有很大转变。
胡秀梅并不是意识不到,她见过山里的豺狗啃食猎物,那眼神与廖得宝极其相似,但胡秀梅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尽量避免从廖得宝家门前经过,尽量不出现在他面前。
一天晚上,伺候喝醉的覃团结睡下后,胡秀梅嫌弃他喷出的酒气熏人,将枕头换到床尾,睡在另一头。
就在她睡得正熟时,头顶的剧痛使她尖叫着惊醒,覃团结正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拖下床,嘴里不清不楚地念叨,“臭婆娘,都敢不跟老子睡在一头了,你反了天了,你那心思都跑到哪个野汉子身上去...”
覃团结不顾胡秀梅的叫嚷,抓着她的头发来到火盆边,“你这张脸烂了就没有野汉子敢看你...”
胡秀梅看着越来越近的火盆,感觉到热浪扑在脸上,她如坠冰窟。本能使她声嘶力竭地哭喊、求饶,但阻止不了覃团结的动作,他按着她的头,把她的半边脸按进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