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廖大爷,”梁大宇拿出公文,说明身份,“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了解村民覃蔚宏的一些情况,他牵涉到一起刑事案件。”
“覃蔚宏?”廖老四略显惊讶,很快又恢复成微笑和蔼的样子,“好久没见过他了,他过得好不好?怎么牵涉到刑事案了?”
“他一直在锦昌市工作,过得还行,您能说说他以前在村里的生活吗?”
“我想想啊,覃蔚宏啊,好多年前就不在村里住了,那时候他还小呢,才十几岁,十三岁,还是十四岁来着,很突然,我那天有事去了镇上,等晚上回来听说必胜就是覃蔚宏他老子,他们家那边很闹腾,我就去看,一堆人吵嚷嚷的,有说覃蔚宏被打死了,有说覃蔚宏跑去山上了,还有说”
廖老四一顿,“还有说了些乱七八糟的我也听不清,也不记得了,反正就是覃蔚宏找不见了,我一看这不行啊,十几岁的孩子晚上一个人在山上危险得很,有野狼,我说赶紧去找,大家伙找了一会儿,没见到人,我看必胜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就偷偷问他,他当时没说,过了几天才告诉我覃蔚宏是出村去大城市闯荡了。”
梁大宇觉得这段描述中的场景很是怪异,问道,“也就是说,覃蔚宏离村的时候,他父亲是知情的,可为什么村民会聚集在他家讨论他的去处?而且他父亲也不告诉大家?是不是村里有什么习俗,小孩子不能独自离开村子这类的?”
“哪有!”廖老四脸拉长,嘴唇呈圆形,“村里好多年轻人都去外面打工赚钱,他覃蔚宏要出去就可以出去,谁也不会拦着他。”
梁大宇点点头,“这么说起来确实挺奇怪的,你说他是突然离村,而且他父亲明知他的去处却不说明,感觉就像是,他遇到了什么事不得不立刻出去,还不能让别人知道,那天村里发生了什么吗?”
在梁大宇看向廖老四的那一刻,他发现他微微垂头,眼神闪躲,但再次抬头对视时,廖老四的那一丝慌张消失了,微笑着说,“应该没有,我也记不清了。”
“好吧,”梁大宇话题一转,“在覃蔚宏离村之前,他家和其他村民的关系怎么样?”
“也就那样,还能怎么样,各过各的日子,必胜家贫,又住在村子最里头,很少有去他家坐的。”
“他们和谁来往比较多?”
“挨得近的,得宝家,团结家,跟必胜来往还算多。”
“这两家现在还在村里住吗?家里都是什么情况?”
“得宝前几年死了,家里没人了,团结老两口还在村里住,他三个儿子都在县城买了房子,他到冬天就去儿子家轮流住,夏天还是住村里,凉快。”
拥有覃蔚宏出租屋另一枚钥匙的女人极有可能就是换掉他药的人,这个女人也到过泰河村的覃蔚宏家。按照廖老四的说法,和覃蔚宏家来往较多的邻居中唯一的女人就是团结的老婆,可她夏天在村里居住,不可能跑去锦昌市。
“其他人呢,覃必胜还有什么亲戚走动?”
“哪有什么亲戚走动哦,他应该还有个大姐,我小的时候就听说嫁到别的村去了,没怎么回来过,前几年好像是病死了,快八十了吧。其他的堂兄弟都不在村里住,只有必胜这一支一直在村里。”
“嗯,”梁大宇一一写在笔记本上,“覃蔚宏呢?他在村子里和谁走得比较近?”
“小娃娃的事我们哪知道,都是跟着同伴到处玩。”
“覃蔚宏在离开村子前,他的精神状况怎么样?”
“精神状况?”廖老四略有迟疑,“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发现他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也就是俗称的精神病,他在村子生活时有没有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地方?”
廖老四不假思索地摇头,“那没有,没听说过。”
“嗯,我再问一个问题,现在村子里还有谁是过去和覃蔚宏比较熟的吗?他小时候的玩伴或者同学这类的。”
廖老四憨厚地搓搓手,“这我是真不知道了。”
“好吧,廖大爷,谢谢你,我们过去覃蔚宏以前的家里看看。”
“你们去吧,用不用我带路啊?”
廖老四试探性的表情被梁大宇尽收眼底,他佯装喝水,咕噜噜灌下半瓶后答道,“不用了,廖大爷你忙吧,我们就先走了。”
出了院子,在树下焦急等待的贺康成迅速走上来,眼巴巴地望着梁大宇。
梁大宇沉声道,“先走,这家人不可信。”
从小窗户的缝隙中看到这群外村人走向村子更深处后,廖老四冷笑一声,翻开衣柜底下一只陈旧的箱子,把里面的旧衣服拨开,从最下面掏出一只卫星电话。
“阿飞,你说得没错,是有人来调查覃蔚宏了,他们一句都没有提起阿青,肯定已经知道她的来历...嗯,我没乱说话,说的都是些事实,让他们知道也无所谓...他们没问的我肯定没说,不知道这帮人是干什么来的,你快带人进村吧,我怕他们要抢人。”
红砖房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前方的一条小溪越来越近,周边的民居也多了起来,梁大宇时刻警惕着附近的村民,好不容易穿过人口集中的区域,来到村子深处,房屋变得稀少,他看见了那间破棚子。
因为长久无人居住,本就漏风漏雨的棚子里面一片狼藉,完全不像能住人的地方,即便是见识丰富的梁大宇都倒吸一口凉气,不敢想象阿青是怎样在这里生活,也许神志不清对她来说是一种慈悲。
屋里有两个衣柜,柜门不是破口就是歪斜,里面胡乱塞着各种布料。角落的炊具都布满了灰尘,木板床也塌陷下去,屋子里连能落脚坐一下的地方都没有。
检查过后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梁大宇决定还是找其他村民问问。这一路来他看到了不少观望他们的村民,这些人大多面色黑黄,身材干瘦,而廖老四却完全不一样,他不仅脸上的皱纹少,体态也一点都不像常年干农活的农民。
梁大宇断定廖老四很可能在村里担任某些职务,既然他的儿子能当上村长,他的地位恐怕也不低,这样的人知道很多村子里的内幕,但也会最大限度地维护村子的利益,他大概不会透露真正重要的线索。
梁大宇在棚子附近打听,找到了覃团结家,一名妇女在房子侧面的空地烧一口大锅,小郑上前唤了声“大娘”,那妇女转过身,看到她脸的时候,小郑吓得倒退了两步。
她的整个右边脸颊都坑坑洼洼,那是烧伤的痕迹。
见到小郑的反应,妇女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大...大娘,”小郑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我们是想找你打听点事。”
“你说。”妇女转身,背对他们,继续搅拌大锅里散发着异味的猪食。
梁大宇和她寒暄几句,说明来意。
“覃蔚宏?你们找他?不是找他娘?”妇女显得颇为惊讶。
“我们是找覃蔚宏,方才去过村长家,听廖老四说覃蔚宏十几岁时突然离开村子,那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妇女翻个白眼,语气却很平静,“当然,事情可大了,那天村里死了不少人。”
死人?难怪廖老四有所隐瞒,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对外人说起。
“哼,虽然覃必胜咬死了不承认,但村里人都知道,廖得宝的孙女就是覃蔚宏害死的,他是跑出去避祸了,怕廖得宝跟他同归于尽。”
“覃蔚宏害死廖得宝的孙女?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