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1)

梁大宇拿出一瓶药,在祝柳眼前晃了晃,“这是从你书包侧袋里找出来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祝柳有了反应,慢慢看向那瓶写着“氯氮平片”的药,她哑着嗓子低声说,“不知道哪来的。”

“覃蔚宏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他长期服用的药物有两种,一种叫利培酮,另一种叫氯氮平,根据他来到锦昌市之后的就医记录,他这十年间都没有发过病,说明药物对病情的控制效果很好...”

“你什么意思?”祝柳坐起身,瞪着梁大宇,打断他的话,“你想说他是精神病,杀人不犯法对吗!我不能接受!你刚才不是说会给我一个交代吗?你不是说会公正判决吗?杀人就得偿命!他必须判死刑!”

两人相互凝视着,病房里只能听到窗帘被风拂动的“簌簌”声。药瓶在梁大宇的掌中转了几圈,再次来到祝柳眼前。

“你相信我,他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现在我就想知道,这瓶药是你从覃蔚宏那里拿的吗?”

覃蔚宏七月一号买了新的氯氮平片,在他的住处却找不到这瓶药,反而是祝柳书包里有一瓶,批号也能对得上。而他的另一种药物利培酮,当时在出租屋里被贺康成注意到有问题的那瓶,经检验后发现里面装着的是维生素片,这就意味着,覃蔚宏在案发的前一段时间,两种药都已经停服。

断药很可能是他发病的直接原因。

“当然不是,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哪来的。”祝柳没好气地说,“我没事拿他的药干什么!”

梁大宇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

根据覃蔚宏的供述,他新买的氯氮平还没服用过就不知去向,没来得及再去买。而对于利培酮被换成了维生素这件事,他毫不知情。也就是说,覃蔚宏并非主动断药,如果造成他断药发病的状况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在他身后还藏着一个更加阴险歹毒的恶魔。

“对于覃蔚宏这个人,你了解多少?”梁大宇问。

祝柳低下头,斜眼盯着被子的边缘。她也曾问过自己,对于覃蔚宏究竟了解多少,以至于那样信任他。

结论是完全不了解。

除了名字,她不知道覃蔚宏的任何信息。

梁大宇看出祝柳的犹疑,继续说道,“你一点都不了解他,是不是?这不是你的错,祝柳,是他在有意隐瞒,所以,你得告诉我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我要知道他是不是有计划地接近你,然后对你父母...”

梁大宇住了嘴,静静等待祝柳的回应。

祝柳思考很久,捂着嘴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像是受了委屈的孩童。梁大宇没有干扰她,任由她发泄情绪。

在彻底释放过后,祝柳终于说出了这些天来压在心头最沉痛的那句话,“是我害死了我爸妈...”

梁大宇担心她会承受不住这种想法带来的心理压力,按住她的肩膀,“你别这样想,我说了,不是你的错。你年纪还小,一直在学校读书,从没接触过社会上的人,他如果是有备而来,你很难应对。”

在抽抽搭搭的啜泣中,祝柳把她和覃蔚宏认识以来的事情全部吐露出来。用现在的眼光来审视这段经历,她越发觉得自己是头被愚弄的蠢驴。

“他和你搭讪时说的是你长得像他认识的人?”梁大宇皱紧眉头。

“对,这么俗的搭讪理由,我竟然也理他,我那时候真的太傻了。”祝柳表情痛苦,用双手挡住脸。

不对,这不是单纯的搭讪理由,梁大宇心里一惊,如果泰河村里真的有一个和祝柳长相相似的人...

“你们来往的过程中,他有没有向你打探过什么事情?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家人,他有表现出对什么东西很感兴趣的样子吗?”

祝柳思索片刻,摇摇头。

“他没有问过,都是我主动和他说的,关于我家里的事,我爸妈对我的态度,还有我在学校里的生活,我的想法,都跟他说过。”

轻易付出信任也不能全怪祝柳,在祝友华和郭小霞疯狂的控制下,她难免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从祝柳的描述来看,这几个月他们俩人来往的经历并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而覃蔚宏那边却不愿意交待最初相识的场景,每次问起都声称忘记了,梁大宇现在知道,覃蔚宏想隐瞒的就是接近祝柳的意图。

可他真正的意图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梁大宇的脑海中,祝柳也找不到答案。

又是关机。

汤卓气呼呼地把手机拍在桌上。

从泰河村回锦昌市的途中,她给薛长萍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之后再打就一直提示已关机,难怪贺康成说薛长萍失联了,这分明是故意不想理人。

对于薛长萍这个人,汤卓实在没有好印象。

刚上大一时汤卓有次去隔壁寝室串门,大家围在一起吃零食,她随便挑了个床坐下,刚好薛长萍从外面回来,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薛长萍原本温柔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带着厌恶地皱了一下眉。但仅仅是一个瞬间,她又恢复成那种柔弱胆怯的模样。

后来汤卓才知道她坐的是薛长萍的床,在那种场景下,没有人提醒她不可以坐,她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每想到薛长萍当时的眼神就感到很不舒服。

但汤卓也没太当回事,以后不坐她的床就是了,可她渐渐发现,薛长萍虽然明面上很好说话,唯唯诺诺,对任何人都不会提出意见,看上去就是一个老好人,但时不时在不经意间露出那种极不耐烦的表情,让人忍不住猜想,她是否在暗自腹诽。

最让汤卓恼火的是,似乎除了她,没有人注意到薛长萍这些习惯。她试探性地问过祝文星,觉得薛长萍这个人怎么样,祝文星无谓地耸耸肩,说薛长萍就是那种最普通的老实人,没什么主见,也没什么心眼,放在人堆里谁也不会注意到。

时隔二十年后,汤卓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薛长萍根本就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单纯老实,她还有另一幅面孔。另一幅面孔的她,个性阴郁,喜怒无常。

基于这些想法,汤卓对薛长萍的怀疑越来越深,她迫不及待地想找到薛长萍,问清楚她二十年前究竟有没有隐瞒,有没有把祝文星带上长途火车。

可现在的问题是,薛长萍联络不上。汤卓和贺康成一样,被她拉黑了。

好在薛长萍的丈夫当年也是她们的同班同学,汤卓找到号码打过去,竟然也提示关机。

“这两口子什么情况啊...真是莫名其妙!”汤卓嘟嘟哝哝,没办法,只能亲自跑一趟。

她从其他同学那里问到薛长萍的住处,找了过去。

他们家所在小区已有十几年的房龄,距离市七中很近,当年可不便宜,最大的卖点是小区里的景观,号称“私人花园”,花草树木覆盖率很高,人工池喷泉连廊凉亭样样都有,算是对得起“花园”的名头。

汤卓在里面转了两圈,迷路好几次后终于找到要去的楼栋,她乘电梯来到11楼。

这栋楼每层有四户,汤卓站在1104的门前,再次确认地址后按下门铃。

等待了十几秒,大门毫无反应。汤卓又连按两下,将耳朵贴近,去听门内的动静。

依旧是一片死寂,不在家吗?汤卓不甘心地戳了门铃好多下,还趴在门上透过猫眼往里看,她当然什么也看不到。

莫非薛长萍故意装作不在家?汤卓越想越来气,用手掌用力拍门,一边拍一边喊,“薛长萍!薛长萍,你在家吗?开门啊!任鹏飞,开门呀!”